“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凌喃喃道,心中的剧烈抽痛则狂肆地蔓延开来,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沧桑与无奈……
“凌儿。”孔明轻推开房门,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凌儿!”孔明立时感到一种如山般的重压凝聚在心头,不由地提高声调唤道。
他的声音空洞地在屋中游荡了一圈,仍然没有人回答他,四周仍是一片死寂。
孔明走上前,桌案上整齐地叠放着他的鹤氅,他拿起一看,鹤氅已被人重新修补过,焕然一新。
“凌儿!”莫非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孔明转身便向门外走去,才出门口,便见赵云跨进院来。
“军师,我正有事找你呢。”赵云几个大步上前,“凌有话让我转告你。”
“快说。”
“她让我转告你,”赵云说道,“请你换上便服,到府外的那棵大树下等她。”
“哦?”孔明微皱眉,立时走进屋内,回身换了套便服,遂往府外去了。
已入夜,凉风徐徐。
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月色明亮,只有几颗若隐若现的星在空中闪烁着。
如水的月光自夜空中倾泻而下,透过偶而飘过的云翳照向大地,地面上便呈现出点点斑驳的印记,像是对世界倾诉着无尽的寂寞与哀愁。
府外的大树下立着一个女子,她背对着孔明,他只看到她优美的背影。月光映衬在那女子身侧,孤寂之感,袭上心头。
一头黑缎子般的长发,直披在身后,只挑起一缕在头顶轻挽成髻,用银色的发带扎紧,缎带温柔地在她的肩头袅袅缭绕,而那缕缕发丝在月色中,雾蒙柔亮,说不尽的清雅、孤傲,仿佛尘世间任何事物都无法沾染。
听见孔明缓缓走近的脚步声,她徐徐转身,月光照着她苍白精致的脸庞,她的眼眸深不见底,反射着琥珀的光泽,那是一对忧伤的眸,不似人间应有,呈射着波澜不惊的深邃。
今夜,让我做你的妻……
此时孔明才看清她的衣着是以月白色绸衫为底,白色绸衫收束着她玲珑的身段,外着白纱长衣,纱衣袖口衣襟皆绣有云蓝色花边,腰间雪白衣带,随风飘舞,甚是轻柔。
她的衣着虽不是寻常百姓,但也不名贵,却更显得她清秀出尘,幽然于浊世之外。
“孔明……”她的神情有着零星的落莫,虽悠悠微笑着,却仍驱不散眼底沉积的忧郁,那些似乎已经沉积千年的忧郁。
晚风轻拂着她柔软的长发,微掀着她白色的衣袂,月光下,她美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乱人神智……
“凌儿……”
与孔明的最后一夜
孔明直望着一身女装的凌,思绪飞得很远,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初次见面时,那个卧龙岗下的黄昏。
那时凌身着长袍,当真像个俊美的少年,她那仍带着稚气的嘴角,琥珀的眼眸,微微涨红的双颊……初见的那一瞬,已永远留在孔明心中,一生难忘。
她的样貌与那时并无任何差别,感觉却已完全不同。
此刻,她的眼眸里是真实的迷惘与忧郁,带着一丝不羁,却又显得无助。
一段美丽的情事该如何有个美丽的结局?
一句浪漫的誓言还是午夜的狂欢?也许情爱本身并不完美,有人说,一段情爱,要的不是完美的结果,而是风花雪月的过程。也有人说,平淡过一生,白头偕老也好。
而他们,或许今生注定的只有短暂的相聚,永远的分离。
见孔明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却又不发一语,凌有些不安,轻唤道:“你……”
孔明走到凌跟前,定定地望着她,却仍不开口说话,寂静的秋夜对他们而言,空气中仿佛有一种无声的乐声。
凌眼波一转,纤长的手指轻抚着鬓边的乱发,低语道:“我……”眼帘一垂,轻抿薄唇,却又倏地住口。
这一声“你”,这一声“我”,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里,包含着的究竟有多少情意,恐怕除了孔明,谁也无法体会得到。
孔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抚着凌细致无暇的脸庞:“凌儿……”
“我们……”凌忽地别过头,伸手挽着孔明的手臂,“我们去市集逛逛好么?”
“哦?”孔明一愣,但也任由她拉着,往市集去了。
夜未沉。
市集上喧闹的人声,小贩们把货物满箩满筐地装着,一排一排摆列着,一屋一屋搁着,一层一层堆着,仿佛还实在万万不能装下。
喧闹的市集似乎也显不出什么活气,同是在一片天空下,除了衣服、长相、身份外,人与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男人、女人、老人或孩童,依旧是为了生计而奔波的人们。
凌轻挽着孔明的手臂,慢慢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着,看着。
穿着女装的凌和换上便装的孔明,与身边的人并无不同。没有身份之别,此时他们也只是普通的男女。
秋风总是有些凉意的,好似战场上的空气总是有点血腥味一样。秋风也像是陷在情爱中的男女,夜色越浓也就越撒野,夜越深,彼此间的距离也就越清晰。
晃悠了半条街,凌忽见着一家金银首饰店,便拉着孔明进去。
店主人见有客人来了,忙迎了上去,招呼着他们。
凌搭着孔明的手四处看了看,便站在柜台前摆弄着那些金银首饰。
“恩……”凌对那些金银、玉做的饰品都没有兴趣,倒是一支毫不起眼的木簪吸引住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