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裴长临终于从那脑子醒了,但身体没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贺枕书任劳任怨,帮着人打水梳洗,前后多折腾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两人才慢吞吞出门。
不过因为带上了裴长临,他们没法步行前往集镇,只能选择去村口搭车,最终到达集镇的时间倒是还早。
早市尚未散去,主街上人来人往。
贺枕书领着裴长临穿行在人群中,没急着去书肆,也没急着去驿站,先停在了一家包子铺前。小病秧子今日起得太早,起床后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只在贺枕书的逼迫下喝了碗早晨裴兰芝刚煮好的素瓜汤。
这会儿距离出门已经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再不吃点东西,这小病秧子就该饿坏了。
刚出锅的包子蒸得宣软,比拳头还大,还在冒着热气儿。贺枕书买了两个,用油纸包着塞进裴长临手里。
小病秧子在吃食上倒还挑剔,不喜吃油腻荤腥的食物,若不是大夫耳提面命,让他要多吃点肉补身子,他连碰都不会碰。
也不爱吃肉包子,偏喜欢那一文钱两个的豆腐粉条素馅儿包。
倒是很好养活。
贺枕书看向身旁慢悠悠吃包子的人,在心里这么想着。
似乎是注意到贺枕书在看他,裴长临动作一顿,伸手将包子递了过来。两个白白胖胖的包子被裹在油纸里,紧挨着,裴长临只咬了其中一个,另一个还没动过。
许是自小重病养成了内敛的性子,裴长临身上没有寻常庄稼汉那种大咧咧的气质。说话做事不紧不慢,吃东西的动作也斯斯文文,这种寻常汉子两三口就能吃完的包子,他小口小口地咬,能吃上好半天。
贺枕书注视着他手里的包子,缓慢倾身过去。
他碰也没碰那个完好的,就着裴长临咬过的地方,小小地咬了一口。
素馅儿包子没有肉包子特有的肉腥味,但内馅也带着油脂香。汤汁浸进松软的面皮里,混着剁碎的豆腐粉条,别有一番滋味。
贺枕书咽下那口包子,在裴长临错愕的神情中舔了舔嘴唇:“味道不错。”
说完,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去。
自从上次他没忍住吻了裴长临之后,贺枕书本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变得更加亲近些。可谁知道,裴长临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甚至还不如过去。
明明以前这人还会在他睡着后过来拉他的手,或是偷偷抱住他,但近来都没有了。
就没见过这么怂的。
这种事他不主动,难道还要他一个双儿来主动么?
贺枕书自顾自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对方没跟上来,回头却见对方还站在原地,低头盯着手上的包子不知在想什么。
他霎时觉得又气又好笑,喊道:“还在发什么呆,走啦,买书去!”
。
集镇的书肆与私塾开在同一条街,就在镇子最西边,比起主街那边人少了很多,胜在清净。这会儿正是私塾上课的时候,贺枕书与裴长临从那私塾外经过,朗朗读书声从浅灰色的院墙内传出来。
这私塾里的先生姓宋,这座用来做私塾的院子原本只是他家的老宅。
不过,由于这些年越来越多普通农家子愿意走上仕途,而这附近村落又只出过他一位夫子,大家伙便筹钱帮他将家中的老宅扩建,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贺枕书在院墙下稍稍驻足,仰头看向从院墙上方伸出的一截银杏树枝,露出些许怅然的神色。
他从没有上过学堂。
就像科举考试不让双儿参加一样,无论是书院还是私塾,都是不招收女子和双儿。小时候,贺枕书只能留在家里,或者跟着爹爹去书肆,趁爹爹忙完生意时缠着他教自己读书认字。
但就算他学得再好,将官学书院甚至科举考试的题目全都信手拈来,那地方也不会让他踏进去。
“阿书……”裴长临轻声唤他。
贺枕书恍然回神,摇了摇头,没有多说:“没事,书肆就在前面了,我们走吧。”
这间书肆开在私塾边上,里面售卖的书籍,也大多是与科举考试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