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年,许父过世,家产也进行了相应的分割。许氏的大部分资财都落到了长女手中,许欣宜继承到的遗产跟两个姐姐相比少得可怜,可见父亲对她有多失望。她什么埋怨也没有,咬牙认了。
此后,许欣宜凭着手里仅有的那点儿资产和异常锐利的投资目光成为首批闯入沿海城市的淘金者。经过二十多年的不懈努力,她终于创下了枝繁叶茂的远大集团,在业内被广为称道,风头之劲,甚至盖过了两个姐姐。
不过,能见到许董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一来,c市的工厂只是远大资产的一小部分,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仍是一手创建了该厂的梁钟鸣;二则最近几年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拼命了,许多事正逐步转给儿子料理,自己则深居简出,常年待在四季如春的南方,乐得享清福。
伊楠印象里的许欣宜除了传说中的这些光辉特质外,却还有着另外一面,那就是许志远曾经跟她提过的——他母亲性格暴戾,脾气不好。不过,这似乎也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但凡有杰出成就的女强人,哪个不是雷厉风行?
但令伊楠奇怪的是,她所听到的这些传闻中,很少有涉及许志远的。当然,彼时他尚未踏足远大的运营,比起退居幕后的母亲,他更加神秘莫测。
对于这些拼拼凑凑得出来的小道消息,伊楠总是微笑着听过便算了,从不评头品足,毕竟无论是许董事长,还是那位曾经与她有过短暂友谊的二公子,都离她甚为遥远。此时的伊楠正处于向上走的时期,领导重视她,工作也干得如鱼得水,与之相伴的,自然是薪水的节节攀升。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恒久五年来的历史中,伊楠的升迁速度绝对是空前的。
这也令她常常有了福祸相倚的感叹。不久前,她还因为贸然的表白,几乎连饭碗都要丢弃了,又怎么会想到瞬息之间,峰回路转,前途无限美好?
这一切,除了梁钟鸣,伊楠知道自己还需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冯奕,是他协助自己度过了一场危机。
每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三,是伊楠定点回访远大的日子,而冯奕只要在公司,总会亲自接待她,一点儿都不避讳旁人的议论。当然,供应商不比客户,待遇太高也容易招来非议,所以中午用餐时,冯奕也仅是在公司的餐厅里招待伊楠,而不是去外面的酒店。
即便如此,坐在贵宾席里的两个人仍能惹来数双眼睛的好奇。看着冯奕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伊楠有些按捺不住了,半开玩笑道:“冯助理,你不觉得咱们该避避嫌吗?”
短短半年,他们已经成为远大八卦排行榜上最惹人注目的一对,且褒贬不一。
冯奕抬头瞟了她一眼,淡然一笑,“避嫌?有这必要吗?你越躲躲藏藏,人家越觉得你有鬼,索性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还自在些。再说,”他顿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泛滥开来,“我看你也挺沉得住气的,任凭风浪起而能岿然不动,冷静得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伊楠扑哧笑出声来,“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完全跟你学的。”
山那边是海山:说服(11)
冯奕眸中有光一闪而过,笑容依旧不减,“是吗?不知道对你来说,我究竟是‘朱’还是‘墨’呢?”
伊楠含着笑低下头,兀自道:“这可难说得很,得具体看什么事儿,不是有句话叫‘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吗?”
事实上,伊楠还是很佩服冯奕的,不仅有能力——c市的这家工厂从建厂初期他就参与其中,可谓有他一半的心血,而且他为人极为低调隐忍,据称梁钟鸣一度想提拔他当副总,都被他婉言谢绝了,宁愿做个名头可大可小的助理,为梁钟鸣守护好他最有根基的一方。因此,梁钟鸣可以很放心地将工厂大部分的运作事务都交到他手上。
但是,伊楠总觉得自己看不透他,在他温文尔雅的笑容后面,似乎隐藏着些什么。就像他对她,在人前表现得殷勤暧昧,一旦两人独处时,他却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客气依旧,而亲昵不再。
冯奕听她如是说,遂扬声笑起来。他如此聪明,又何尝不知道她话里有话?他当然知道她对自己是感激的,同时也是疑惑的。
伊楠很希望他能解开自己心中的谜团,即使不明说,用一两句点化一下也是好的。但很遗憾,每到此时,他通常都会换一个话题,不再继续。
果然,他很快压低了声音,闲闲地提了另外一个话茬儿,“今天下午梁先生会过来,晚上……一起聚一聚?”
伊楠的心突地一跳,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冯奕对她的异样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不……用了吧?”伊楠本能地想回绝。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见梁钟鸣了,思念是有的,可如今见了面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会徒增尴尬。她明白,如果自己真的要放下,避开是最好的方式。
伊楠以前冲动和不假思索的脾气,也是在那次对梁钟鸣的唐突表白之后骤然收敛的,因为她发现有些事情当时脱口而出十分畅快淋漓,但事实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后果的。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甚至可以说得到圆满解决,可每次她只要一想起当初自己的冲动表白,羞愧就会不请自来。
冯奕不以为然地说:“就吃个饭,不耽误你时间。况且,”他的眸中似乎含有深意地扫了她一眼,“这也是梁先生的意思。”
伊楠默不作声地扒拉着米饭,心里矛盾而纠结——去吧,总有些尴尬;但如果不去,又似乎说不过去,毕竟是梁钟鸣主动提出的,自己拒绝,是不是显得太幼稚小气,好像心里有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