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竹垂头丧气走出来时,何之轩刚刚好抽完一支烟。
她说:“对不起。”
何之轩说:“下次吧!”
但要找一个“下一次”多少难?父亲在方竹恋爱问题上没有如以往甩开皮带体罚,而是直接冷处理了。方竹寻了好几次时间,父亲都没有空,她也终于火气上来了,在大三的暑假发誓不回家。
何之轩自然是不愿意她这样做的,但看着方竹一个人住在寝室里也不放心,不得已只好说:“住我那儿吧!”方竹就收拾了行李搬到何之轩临时租的小亭子间。
那段岁月真是美。
亭子间很小,何之轩买了塑料窗帘,带翠竹的,边上还有一只大熊猫,憨态可掬。他们把窗帘挂在屋子的中央,倒不是避嫌男女有别,纯粹为了给她一个洗澡的空间。房子小,要洗澡只能在室内,何之轩买了一个大木桶回来。这样的细致周到。
她洗澡时,不是忘记拿内裤就是忘记拿毛巾,那就要何之轩拿给她。
何之轩说:“都不害臊!”
她硬着头皮腆着脸,说:“不害臊。”
房租、水电煤,那样小的房子,加上方竹这口要吃饭的人,日子开始捉襟见肘。他们像一对小夫妻一样斤斤计较过日子,日日吃方便面,或者街口三元一碗的炸酱面。
方竹从没这样苦过,也从没这样甜过。
只是一日比一日更亲密,他们如果一般情侣那样热吻抚摸,但何之轩始终没有做到最后。他说:“你这样搬出来,已经招人口实,我也不能让人看扁了。”
他的声音轻淡,态度冷冽。方竹有些难过有些彷徨,茫茫黑夜里,何之轩的手指穿过她的黑发,他们依偎在一起,她又会想,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忍住他的欲望,这样呵护如珍宝般的爱,世间难求,她不该多想。
但现实里依然得算计着钱过日子,
夜里,他们最常的娱乐是拿着椅子到天井里乘凉,室内没有空调,也没有电视机。何之轩没有多余的积蓄可以买这些大件。方竹也不以为忤,高高兴兴同他一起躺在躺椅上看满天的繁星,那样的天空里,星星都充满了情意,颗颗都是牛郎织女。
方竹以为这就是天长地久。
毕业的那年,何之轩难得接了一些广告软文,有了些额外收入。
方竹知道他顶不喜欢为了几张老人头写肉麻广告词,可是他做了下来,还颇得一些广告公司赏识。但报社的繁忙和晋升的艰难,还是让他倍感生活的压力。
他没有同她说,在跑完新闻回来还帮着她修改简历。
方竹四处面试报社,有了何之轩的辅导,事半功倍,很快在时尚周报觅到工作。她有了薪水,两个人之间的生活就更有了一些富余。
他们买了一台海尔二十寸的电视机,回来发现亭子间线路老化,没有闭路电线。晚上看着满是雪花的《新闻坊》,听里头正采访老式城区老房子漏雨问题。两人相视而笑,笑得都有点心有戚戚焉。
这间小亭子间也会漏雨,何之轩只好拿洗澡的木桶放在房间的中央接水。这样他就不能睡地板了,方竹让出一半床,睡着睡着,两人就靠在一起。
雨点入水的声音缠绵悱恻,小亭子间里就是一处爱的天堂。
方竹的新工作也算不得太累,领导都还体恤。她每天就学校、报社、何之轩的亭子间三个地方跑。只有心口堵着的一口气,郁郁结在正中,不上不下,越来越难受。
拿好毕业证书,她说:“他那样不尊重妈妈,现在更不尊重我。我也不需要事事都靠他!凭什么我做的选择要通过他?他甚至都没有见妈妈最后一面。我绝不回家。”
那天何之轩下定决心去4a广告公司碰碰运气,寻一个薪水更高的工作。正是面试回来,显得格外的劳累,可是认真地听完了她的牢骚。
他突然说:“你和我住一块儿,那是我应该担的责任。”
他说:“我能租一间稍微宽敞点儿的房子,以后结婚有了孩子,带儿童房的房子。”
她屏息听着。
“就这两年吧,以后一切会好起来。
“接着就会有积蓄去首付,咱们可以买得靠近市区点儿,你早上也不用那么早起床。
“以后还能买车,送孩子上学,念你念过的小学,中学,还有我们的大学。”
方竹听着听着,忍不住有泪往上涌,但还是用平静的口吻说:“何之轩,我们结婚吧!”
那一年,她二十二岁,大学刚刚毕业,人生似乎才正式开始。同龄人们都开始忙忙碌碌开始自己的社会人生活,她却对何之轩说:“何之轩,我们结婚吧!”
她想何之轩也许会理智地加以委婉拒绝,可是没有想到,何之轩说:“方竹,你想好了吗?”
当时的何之轩二十六岁,他们都年轻,向往美好生活,拥有无尽幻想,认为只要有一个支点就能撬动整个地球。
谁能知道现实的转盘那么快。
方竹那时说:“这样一个家,正是我所期待的。”
她的念想很简单,她的家不完整了,可是凭借双手,还能再造一个。
如今细细回想,当初多么单纯。
春天到了花会开
天气暖了,春天来了,杨筱光走入了彷徨的恋爱季节。
莫北言出必行,真的开始光明正大等在她公司楼下候着她下班,同事们笑她的桃花终于开了,她心思惶惶,依旧未定。
甚至,她会较真地问莫北:“如果咱们谈了一阵,发觉彼此并不合适,是不是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