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正巧见一只小虫沿着那粉末爬进圈内,瞬间身子抽搐了两下便僵硬了,乔峰背上渗起一层的细汗。
若不是自己无心入眠,正巧瞧见他那动作,想来也断不会料到这小兄弟身边是淬有剧毒的。
然则乔峰只道慕容复是心系弟弟,免他不慎落入歹人之手,所以这般举动也能全然释怀,不想慕容复心中却另有一番打算。
慕容复自小便以“复国”为己任,只要是能达成心中所愿,明枪暗箭对他来说并无差别。这小瓶毒药也是出门前随手带上的,虽慕容复心高气傲素来不屑于使毒,但今日过后,四大恶人与丐帮会面,若是一言不和双方闹了起来,这私事难断事小,若将西夏一品堂抖了出来,便会涉及到宋朝与西夏。而眼前慕容复自知军饷筹备不足,手中除了包不同等人外也少有其他拥戴者,若此时两国交战,即便是慕容复想从中得利,也是无从入手。
所以,只有制止这场会面,让两国交战延期——若能在自己各方面已准备充足时再开战,那是最好不过的。
慕容复脚下疾步飞走,转眼已离段誉所睡之地隔了数里之远。约莫着四下无人,慕容复走进一处树丛后,低着身子在脸上摸了半晌,出来时,已俨然是个长着些许胡须的青年汉子。
飞身又行了一段路程后,慕容复停步在一处上坡站定,从怀中摸出一只短笛置于唇边吹响。
不消片刻,一道身影划过夜空,从天而降在慕容复身后站定,“大半夜的叫魂呢?怪不得在西夏没见你人影,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来人声音尖锐刺耳,响在这深夜的林子里,显得格外阴恻。
“云中鹤,”慕容复转身看向来人,沉冷如水的目光里透着无形的压迫,“那丐帮弟子可是你所杀?”
来人正是四大恶人中的“穷凶极恶”云中鹤。
原来南海鳄神岳老三和叶二娘离开大理后,竟未回去西夏。两人在大宋东游西荡招摇过市,一边随意虏杀人命一边当做是游山玩水般逍遥。而那云中鹤在西夏等得不耐烦,又经不住段延庆的一再追问,便从西夏一品堂跑了出来。也不知怎的,半路遇上丐帮的人,两边言语不合打了起来。云中鹤早就在西夏憋得手脚发痒,如今碰上这些丐帮弟子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岂有不成全的理?一架打完,云中鹤毫发未伤,那几名丐帮弟子却是无一幸免存活。
下午那南海鳄神早已通过四大恶人独有的传讯方式,将丐帮弟子欲要理论之事告知云中鹤。现见慕容复前来询问,那云中鹤也不推脱,一口承认道,“杀那几个小喽啰,还不够我塞牙缝。”
慕容复也不想管四大恶人的闲事,只道,“明日林中理论,我劝你别去的好。”
云中鹤闻言嘿嘿一笑,问话里却无半点笑意,“当然要去。不去,那群叫花子还只当我云中鹤怕了他们。”
慕容复勾唇冷笑,话语里满是讥讽,“叫花子你自是不用怕,但西夏此时正是得你们这些高手传授武艺之时,想来你出一品堂之前段延庆并不知情,也未知会赫连将军。你冒冒然杀了丐帮的人,若能私了倒也罢了,如是为此引起西夏与大宋之战,你可知,现在西夏兵力尚不强盛,这误国大事,你云中鹤能担当得起吗?”
云中鹤斜睨了慕容复一眼,笑得尤是轻蔑,“李延宗,你少拿这种话来压我。不就是杀了几个叫花子,也值得你大半夜的跑来教训我?我跟你道虽同,却不相为谋。明日那叫花子的约,我是定要去赴的,到时我叫他们也知道知道我穷凶极恶云中鹤的厉害。至于那西夏跟大宋开不开战,我没兴趣。”
慕容复见他这般说,知他是不会在明日暴露自己西夏一品堂的身份,便也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江湖之事素来如风流传,四大恶人被西夏一品堂招募的事,也必是瞒不了多久的。不过眼前能拖一时算一时,总得叫我多准备一些,才能在事发之时抢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里,慕容复转身就要走,却被云中鹤喊住,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在宋朝境内?”
慕容复头也不回地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也轮不到你来过问。”才说完,只听见耳边一阵异动,慕容复眉头一蹙,道,“快走,有人了!”
原来是那乔峰尾随慕容复一路跟来。只是入夜林子路不好走,其间慕容复又因那乔装打扮而隐蔽了一次,所以才让乔峰落了后。现在他虽人已寻了过来,但也还在半里之外的地方。只是这静夜林子悄然无声,乔峰行动间带起一阵微微风响,落入慕容复这等内力深厚之人耳中,却是尤为清晰。
云中鹤见慕容复毫不客气的发号施令,脾气一上来竟待在原地不肯离去。最后无法,慕容复只得起招上前朝他攻去,两招将他逼走。
这边云中鹤刚走,那边乔峰人已近在眼前。夜幕里,乔峰只远远看见一道瘦长身影飞走,却也瞧得不是很真切。等再靠近时,只见一留着少许络腮胡的青年站在前方。乔峰走上前抱拳道,“不知阁下深夜在此,所谓何事?”
慕容复本是侧身对着乔峰,心知自己这一转身,定会给他看去全部容貌。而自己现在这模样,偏又实在不是汉人面貌。
想到这里,慕容复索性也不言语,手中青灵长剑出鞘,朝乔峰径直攻了去。
只因下午在林子里也曾目睹乔峰出招,慕容复心想,乔峰性情豪迈且武功不俗,年纪轻轻便已名扬四海,誉满天下,这‘北乔峰’的名头果真不是空穴来风。此刻他既看不出自己真实身份,不如借这机会去试他一试,看看在这武学造诣上,究竟孰人略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