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绍玄的魂魄不断消散……就快全部魂飞魄散,我必须阻止这种情况继续下去,那些已经散落的魂魄也得收回来。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法术、器物,什么都可以……」
「不可以。」炽邪道,冷得让人麻木的声音。
其实有一瞬间,他也以为自己是会幸灾乐祸的。
苍朔离开他,是为了绍玄;苍朔回来找他,也是为了绍玄。这个绍玄,终于就要消失。
可是他一点也不欣喜,只觉得无比讽刺,无比心寒,自己是为了什么这样不假思索地出来见他……还想什么?还有什么可想?
「……你果然是做得到的是不是?」苍朔向前迈了一步,说不出是怎样得以认定,反正他就是肯定。
「那就请你相助,我……」狠狠深吸一口气,呼出来的沉沉两字:「求你。」
「……」
突然间头重脚轻,炽邪险些伸出手去扶住门框。
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都绝不屈软的这个小畜生啊,到底是开口求他了……求他了!
怒极反笑,喜极而泣,而他,又是哪种?是极喜、是极怒、还是什么,为何却做不出丝毫反应?胸膛内似乎有什么被一片一片撕下来,痛得甚至都不像是痛觉,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攥紧的拳,指甲深深扣进了皮肉,血沿着指缝一道道滑落。
苍朔发现了,惊异得失去语言,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连出声询问一句都做不到。
不知过去了多久,才听得一个字:「好。」
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却有些不敢置信:「真的?你……」
话到这里,只见炽邪手上的血所溅落之处,延伸出一道道红色曲线,在地面上飞快地旋绕爬行,很快就画成了一幅阵图,将苍朔包围在正中间的圆圈里。
这……正是那个曾让他吃足了苦头的星沉阵!
「只要你能走出此阵,本君便出手相助。」炽邪道,语气竟是平静异常。
苍朔怔了怔,没有办法怀疑这是不是玩笑,他也不确定该不该希望这是个玩笑。
若不是玩笑,难以预料他能否活着走出这个阵。若是玩笑,他便没有可以救绍玄的唯一可能。
所以,他只能认真对待。
「好,一言为定。」他点点头,字字毅然。
「……」炽邪不应,但也至少没有否决。
于是,苍朔开始闯阵。一时间险象环生,种种攻击从天而降,遍地而起,统统直冲着苍朔而去。
苍朔现在的功力,比起第一次闯阵时已经强了不少,但相形于这个针对天界之人而设的阵,却还是差了太多。
想来,其实当初炽邪给他设下那个「只要闯阵成功就放了他」的条件,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只是一个冠冕堂皇地困住他的理由罢了。
所以现在炽邪再度给他设下这个以闯阵为介的承诺,也许根本就不是打算帮他,而是想……要他的命么?
心一阵抽动,不知是何感受,也没办法去仔细想,他必须全神贯注做目前的事……他已经无路可退。
看着他一次次竭力闯阵,一次次失败,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却半点也不曾迟疑他的动作,他的神情不带丝毫气馁……
小畜生,你为何总是这么嚣张、这么神气?你不知道,你也许会就这样死去了么?
刀削般的薄唇似扬非扬,那一瞬间炽邪像是笑了的,只是随着身影的离去而散去。
苍朔没有立即发现炽邪不见了,过了一会儿,才呆立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慢慢地蹲了下去,没有再试图闯阵,他知道是绝对闯不过去的,他知道……这回炽邪一定是真的要他死。
既然都是死,那么早死一点和晚死一点又有什么区别?为何他就不再闯阵了呢?难道说,他是想着就算死也要死在那人面前么?
他不知道,就这么茫茫然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蓦然,一道红影落至跟前。愕然抬眼,对上一张冷冷俯视下来的脸。
「这是兼与盏。」说着,炽邪摊开手让苍朔看见他手里的东西。
那东西约莫手掌大,形如花苞。底下有个设置,以简单术法催动,花苞便绽开来,形如一个莲花座。
「魂飞魄散之后,你去将散落到各地的魂魄收集到此盏中,它会相助修复魂魄,待全部收齐,就只需等待魂魄自行还原。」
「……」苍朔瞪大眼睛,看看炽邪,又看看炽邪手里的东西,再看炽邪,只觉得越看越看不真切。
分明说必须他闯出阵法才愿相助,可他并没有,这人又何必这样做,又怎么会如此好心?……但要说这是戏弄,却又丝毫不像。
这……莫非是真的?真真确确?
心潮涌动,头一次觉得好像有多到说不完的话想对这个人说,却连一声「谢谢」都说不出来。
他站起身,微微僵硬的手伸出去,将那兼与盏接了过来,握进手心。
毫无预警,手腕忽被猛地扣住,用力之大如同要折断他的手骨。讶然抬起视线,便迎上一双近在眼前的眸,泛着一种红到惨烈的血腥色。
「祝你们幸福。」
「……」
不知从何方刮来的风,吹落了漫天花瓣,飘飘洒洒,随风而去。
带着兼与盏,苍朔遍体鳞伤地回到绍玄所在,却看见泠霄以术法控制了一把剑,剑尖对准了绍玄,也包括抱着绍玄的他自己……
苍朔气得差点吐血,扔了个术法过去弹开那把剑,怒道:「我是叫你来看护他,不是叫你来杀他,你这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