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安静下来,李白仔细一琢磨,觉得七娘这办法初时听着儿戏,却很有用。
在大唐,百姓正税与其他苛捐杂税拢共迭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负担;
可若是变成逃户,不用依着户籍交税了,他们便可以租种地主土地,只需种好地交了租子,全年也算有个吃饱的指望。
这对地主与佃农来说是好事,对朝廷却不是。
长此以往,大唐编户会大量流失。
这件事短时期或许察觉不到,但征战需要人力,生产发展需要劳力。在小农经济下,人力缺失便是致命的危机。
除此之外,彭家雇佣大量的佃农,耕种土地品质不同,秋收产量也不一样。
这些佃农相互竞争,怕是种个地都卷得厉害呢。4
李白有了主意。开口喊七娘:“换身麻布粗衣,我们去彭家的田庄。”
爱凑热闹的七娘欢呼一声,立马屁颠屁颠去照办。
蝉鸣鼓噪。
田埂上,农户们正忙着给稻田灌溉。
六月正是稻子长穗的时候,病虫害也因为气温升高而变多,农人们便不厌其烦的弓着背,在烈日烘烤下除虫灌水。
七娘长相可爱,深得长辈们喜爱。索性自己凑上去,问一位老者:“阿翁,你可认得彭家人吗?”
老翁抹了抹额间的汗,有些狐疑:“寻彭公做何?”
七娘摆出一张委屈小脸,胡诌道:“我耶耶想租田呢,家中没有米了,我都好久没吃好饭了。”
李白在不远处差点听笑了。
真是个小骗子。
那老翁眼神不太好,模模糊糊瞧见七娘穿的穷酸,脸上还蹭了一抹灰,只当是个可怜孩子。遂语气缓和下来:“莫急,田庄管事的待会来,叫你阿耶好好与他说。”
旁边的阿婆也插话道:“那是你阿耶吧?哦哟,正值青壮的郎君站在树下躲懒,叫个四五岁的奶娃娃过来晒着,好狠的心哦。”
七娘听得乐呵,悄悄赞同道:“就是就是。”
树下的李白听得一阵急咳。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扮成狠心阿耶了。
李白凑上前搭话:“你们给彭公种田,能吃得饱吗?”
周围农户们提起这个话题,脸上可有了笑容:“彭公可是大好人呀。乡里乡亲的都得了彭公善心,才有一碗饭吃。”
“就是。我家都揭不开锅了,还是彭公预借出春种的种子,叫咱们只需要埋头种地,到了秋收按照契书交纳粮食便是了。”
“郎君,你就放心来吧!安陆一带交不起赋税的农人,几乎都是彭氏、田氏的佃户吶。”
佃农们你一言我一语,手上的农活儿倒是一点没落下。
李白听过之后,露出一副得救的表情,不好意思搓搓手:“这就好,这就好。不知咱们要给彭公交多少地租啊?”
老翁掰着指头粗算:“我家这二亩地,收租三斛,悔一罚二,再加上归还春种时借主家的种子,能剩下一斛多。插空轮种些粟、黍,也能凑出老两口的口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