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下课,季凡灵带着钱,走进高三年级部的办公室。
他们班主任老唐正对另一个同学说话,桌前背对着门的方向,立着一个高挑的背影。
深秋的早晨光线阴沉暗淡,衬得那背影无端有几分陡崖料峭的清冷。
光看后脑勺都知道,这是他们年级第一。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不要太放在心上。”老唐语气多少有点肉麻,“你在老师心里就是一朵白色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傅应呈转身,季凡灵和他擦肩而过。
她忍了忍,没忍住,还是为“白莲花”三个字哕了一下。
“季凡灵,你少在那偷偷做鬼脸,我都看见了!”老唐怒拍桌子。
“您多恨他啊,把他比作白莲花。”
季凡灵撇了撇嘴,把黑色塑料袋放在桌上,补上早上刚拿的钱,一起推了过去。
“一千零二十一,学费加书本费,”季凡灵说,“你点一下。”
“哎,我跟你说了学费不急……”
“两个月前就收了。”
“我不是帮你垫了嘛,老师又不急着用这个钱,我知道你家……其实下学期一起给我都行。”
老唐话锋一转,蹙眉道,“但是,刚刚语文课你又在趴着睡觉是不是?我都在窗外看见了!早上第一节就睡啊?大清早你就犯困啊?再困也不能主课睡啊,上学书包都不带你来干啥来了……”
“你点不点?”女孩打断他,嗓音硬邦邦的,“不点我走了。”
“……哎,我让你走了吗?”老唐伸手拉她,女孩下意识“嘶”了一声。
其实老唐根本没用什么力气。
微微拉高的袖口下一闪而过地,露出女孩手腕上,近乎深紫色的淤青。
但袖子很快又被季凡灵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去。
老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母亲早早病逝,父亲沉迷赌牌,常年联系不上,连家长会都没人开。
“我知道你困难,就一年了,你再坚持一下啊,你看看上次月考……”
季凡灵不情不愿地站着,心想我不是困难,我这是纯粹的困。
一直念到上课打铃,老唐才勉强放过了她。
季凡灵出了办公室,一拐弯就看见立在走廊上的少年。
赶着上课的学生像湍急的水,在楼梯道混杂着互相推搡,又分流进入各个教室,只有他静立在围栏边,背脊笔挺,校服干净,如鹤般清俊醒目。
少年抬眸瞥了她一眼,眼眸漆黑沉静。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等她。
季凡灵疑惑挑眉:“你怎么还在?”
“正准备走。”傅应呈说。
季凡灵也没多问,跟着傅应呈一前一后往高三七班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