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星君冷冷一笑,又道:「你忘记长瑄为什麽选择三世轮回?他根本不想记得那些前尘往事,何况,他的仙骨在凡间历练三世,早就不是原来的文昌帝君了。三太子,你还不明白吗?文昌帝君只是一个名号,既然三世阳寿尽了,从前的长瑄也死了。」
将离心中大惊,死命地拽著武德星君的手臂,惊慌失措地说道:「不可能,阿青没有死,阿青成仙了,三世轮回没有结束,他还是长瑄……」
武德星君甩开将离的手,冷漠地说道:「随你怎麽想,那些文绉绉的事情,本君也不明白。不过,既然文昌帝君这麽说,三太子苦苦纠缠有什麽意思?文昌帝君是什麽脾气,三太子又不是不知道。」
将离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喃喃地说道:「只要是长瑄认准的,一辈子都不会改了。」
「嗯,既然三太子明白就好,莫要多生事端,再给文昌帝君添麻烦了。」
将离恍恍惚惚地回到怀天殿,眼前的景致渐渐模糊了,再美的院子都提不起半点兴趣,脑海里统统都是长瑄的那番说辞。他不愿相信,可是,他不得不相信,既然文昌帝君已经说到这分上,就算他死皮赖脸地纠缠下去,文昌帝君也不会松口的。
可是,为什麽会这样?他明明和小笨蛋心意相通了,小笨蛋明明成仙了,他的长瑄回来了,却不再是他的长瑄。将离茫然了,他已经不知道阿青恢复文昌帝君的事实,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长瑄为了他摘下千年雪葵,小笨蛋为了他拔出天玄;长瑄与他相爱千年,小笨蛋说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他明明抓住了那些美好的东西,可是,为何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
两百多年的惩罚还不够吗?三番两次地失去,三番两次地失而复得,竟然仍是一场空欢喜,何等的无奈,何等的绝望?
所谓的痛而不自知,恐怕就是将离现在的感觉。眼睁睁地看著长瑄站在自己的面前,却轻飘飘地说一句「我不记得了」,将离除了感到嘲讽之外,何尝不觉得心痛?可是,他连小笨蛋的死都经历过了,还有什麽能让他难以接受?
将离苦笑,捂著自己的胸口,心脏的跳动犹如停止一般,整个人都好像死了。如果真像死了一样,是不是就不会觉得难受?
将离无奈地笑了,竟然觉得自己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不复当年失去长瑄的痛楚。即便是最柔软的地方也会麻木,痛到极致便是死了一样吧。
「仙主……」小碧端著一杯热茶,怯生生地走进房里。
「文昌帝君的事……」
不用将离说完,小碧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小碧不知道文昌帝君是不是什麽都不记得了,只是,整个天界的人都是这麽说的,文昌帝君连天帝都不认识……」
将离心道,若是长瑄有心演戏,倒也用心。
「你先下去吧,我要出门几日,如果有什麽事,你就赶去蓬莱仙境找我。」
小碧一愣,立马想到他的意图,赶紧说道:「可是,千年雪葵还不到盛开的时候。」
将离扬唇一笑,无所谓地说道:「无妨,我自然有办法。」
半日之後,将离已经站在岳西山顶,三太子在此,哪有妖怪胆敢靠近。他一个人坐在雪地里,守著这株千年雪葵,即便他花了两百年的时间以血喂养,千年雪葵仍是不到盛开的时候。
「小笨蛋。」回想著当初的情景,将离不由得笑了,耳边传来阿青亲腻的声音,下意识地想要搂住小笨蛋,却扑了一场空。
将离苦笑著摇了摇头,目光仍是盯著千年雪葵,他小心割破自己的手腕,暗红的鲜血滴在上面,一点点渗入雪葵的根茎。若是平时,只需两、三滴就够了,可是,将离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神色痴迷地望著雪葵,渐渐地恍神了。
回首千年,他已经算不清自己得到了什麽,失去了什麽。
他和长瑄相爱千年,可是,偏偏又负了长瑄。他追逐了长瑄三世,最後才让他遇到小笨蛋。小笨蛋恨过他,气过他,打过他,又咬过他,可是,小笨蛋还是喜欢他,愿意保护他的。
两百年前,长瑄在这里摘下千年雪葵,以血供养打算送给自己;十多天前,他和小笨蛋坐在这里,说好一起看著雪葵盛开;他答应长瑄,从今往後就喜欢他一个人,他答应过小笨蛋,一辈子都会对他好的,可是,为什麽都不作数了呢?
将离心里苦痛万分,却不知满腔酸楚如何抒发,经历了这麽多事情,欢喜也好,伤痛也好,他早就不是当初的三太子了。
那时的风流多情随著长瑄的三世轮回埋藏谷底,现在的将离只想守著一个人而已,不管是长瑄或是小笨蛋,只要相守的人是他,哪怕是不做神仙,将离都无怨无悔。
可惜,天不随人愿,到头来仍是空欢喜一场,就连同生共死都做不到。
将离听到文昌帝君说出「不记得」三个字的时候,一颗心就跌入了谷底,若是从前的自己,或许还会苦苦相逼、死缠烂打。然而,追逐了两百年,他也觉得累了。如果长瑄想要一份宁静,他又何必费尽心机地逼迫对方。
爱到极致,心里惦念的只有那个人,自己的感情也不重要了。
将离笑得苦涩凄凉,他看著千年雪葵在自己的鲜血中逐渐绽放,不由得告诉自己,不管长瑄变成什麽样,他既然答应送他一株雪葵,就必须交到长瑄手中。
将离在岳西山待了两日,只差一点儿血就流干了,好不容易看到雪葵盛开,他欢喜地握在手里,正欲起身的时候,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几乎无法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