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悔拽住宋青书又说了好些话,回忆起小时候在蝶谷相遇的情景,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张无忌的身上,突然问道,“我看无忌哥哥对你就很好。当初在光明顶时,他自己受了伤也要先给你疗伤,可见对你非同一般。我听爹说,无忌哥哥心里是喜欢你的。那时我不明白,不过现在我懂了。青书哥哥,你可也喜欢无忌哥哥?”
宋青书正将盆中的水倒向门外,听杨不悔这么直白一问,差点整个人跟着那水一起飞了出去。
“我说,”宋青书提溜着盆回到屋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片刻后染开一抹淡不易见的红,清着嗓子道,“不悔,你现在跟着六师叔,胆子也越来越肥了。这种话,你一个姑娘家也好意思问出口。”
杨不悔贝齿轻咬下唇,扭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殷梨亭,见他眸中溢满笑意,胆子也大了起来,偏头一笑,道,“若是别人,我自然也不会多问,但你和无忌哥哥不一样。你且莫扯开话题,先回答我那个问题才是。”
宋青书走上前给了杨不悔额头一记栗子,“小女孩子家的,不能问这些知道吗?”又对一旁静观不语的殷梨亭道,“六师叔也不说一句,居然这么纵容不悔。”
杨不悔拽住宋青书的袖子,正要说话,一道童在门口唤道,“宋师叔,师祖请你云房相见。”
殷梨亭见顽笑得差不多,遂拉了杨不悔起身告辞。宋青书跟着那道童去到云房外,轻轻敲门,里面传来张三丰的声音,“进来。”推门进去,只见张真人正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养神。见宋青书走进,微笑道,“青书,坐。”
宋青书靠近张三丰坐下,听他道,“今日武当山会有一件大事要在紫霄宫宣布。在那之前,太师父心中尚有一话要嘱托与你。”
宋青书立刻想到是不是那个“少林高僧传话”一事,喉咙刹时变得干涩发痒,仿佛有万千虫蚁自心尖爬过,令他感到心头一阵抽搐般的战栗。
张三丰嘴角捋着一抹澹澹的笑,眸子虽微有浑浊却依旧遮不住光点闪耀,“青书啊!你可知,武当派开创至今,也已有百年历史,为何到太师公这一辈,能将武当派发扬光大至此?”
见他开场竟是问的这个,宋青书着实摸不准张三丰的用意,想着也不能尽说好听的来溜须拍马,只得委婉回答,“太师公您武功高强,人又和蔼可亲,武当派能发扬光大您功不可没……”
说到后面,宋青书自己也觉无厘头了些,话音愈渐变小最后化作无声。
张三丰却丝毫未有介意,朗声笑道,“你这孩子,还和小时候一般,倒也未曾多变。武当派传承道学,以修身养性为主。修身,志在净化心灵;养性,则要自我反省观察,使身心达到至善境界。你爹和几位师叔,也是秉承这四字为人处世,才得已在江湖上立于不倒之地。青书,你是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将来这武当派还需你来继续发扬光大,切记太师公这几句话。”
宋青书跪下朝张三丰结实叩了个头,认真道,“徒孙一定谨记太师公的教诲,一字一句都不敢忘记。”
张三丰微微颔首,“好好,起来罢。”等宋青书走近后拍着他手背,含笑道,“现第三代所有弟子内,你和无忌是最出类拔萃的。无忌如今身为明教教主,虽‘武当派弟子’几字只是名义上的称谓,但将来有他助你,太师公甚为放心。”
宋青书默然。暗想,要是您老人家知道他对我不是那单纯的心思,不知道会不会炸毛呢?
张三丰话音落下,等宋青书自行思忖少许后,唤他一同前去紫霄宫。又让武当派在的弟子全部集合,等人都到齐后朗声道,“召大家来此,是有一事要宣布。本派从今日开始,将由第三代弟子宋青书继任掌门一职。”
张三丰话音落下,惊喜声、道贺声随即响起。宋青书却从吵杂的声音里明显听到了宋远桥的抽气。
“师父,”果不其然,宋大侠一步上前拱手道,“青书年纪尚轻,恐不能担此重任,还请师父收回成命,等孩子再长大一些吧!”
张三丰伸手抚了抚发白的胡须,笑道,“远桥啊,当年你接掌武当派时,也和青书一般年纪。依为师看,并无不妥。”
宋远桥哪里这般容易就妥协——明知自己儿子可能存有‘异心’,如何肯在这个节骨眼上同意将武当派掌门一职交给他?
“师父,弟子觉得此事不甚妥当。”宋远桥正色道,“青书虽是武当派嫡传弟子,但近些年时常在外,对门中之事不算了解。况且这孩子性格像极了他娘,柔软温厚,如何当得起掌门之位?只怕是不堪重负啊!”
宋青书压根就没想到张三丰要宣布的是这事——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整个武当派围攻的准备,也在心里反复练习了一千遍解释和说辞。但眼下都派不上用场了。
看着宋远桥正义言辞的替自己向张三丰请辞,宋青书不觉有些微微失望。
其实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做武当派的掌门,今天太师父做了这决定,他也没有把握自己能胜任掌门一职。就算宋远桥不说,他也会自己主动提出不当这掌门。
可如今这请辞的话从宋远桥的嘴里说出来,足见他心里对自己的疑虑并未全消——他不放心将武当派交在一个还存有嫌疑的人身上——即便那个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想到宋远桥对自己这个儿子如此不信任,宋青书心底的失落和郁闷如水波般轻幽漾开。
张三丰似乎并不将宋远桥的话放在心上,依旧笑吟吟道,“远桥,你过虑了。以青书目前的修为,虽还未成气候,但要担下武当掌门一职,也未必不可。况且,”话锋一转,“还有无忌从旁协助,你不必太过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