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犹如尖锐的银针,一下子刺的我无法睁眼。
“许言?许言?”早晨告诉我要小心的那个同事,好奇的看着地上的我。“你怎么啦?”
“我?”我坐在地上急促喘息,恐惧感此时才犹如滔天巨浪般毫不留情的吞侵着我所有的感官和认知,“我遇见、遇见……”
遇见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日报大楼左翼正在建一栋新楼,说不定因此电力不稳,至于我在楼梯里遇见的那些,更多的像是一种幻觉。
我抬头看出去,阳光正从新楼房前面那高耸的水泥搅拌楼上映照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在如此的阳光下浑身无法抑制的发抖。
然而之后的几个星期里,周围一旦安静下来,我都仿佛听见在我的左边,有一个“湿漉漉”的心跳声,“怦怦”,“怦怦”的响着。我无数次慌乱的往左边看,却什么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排版加班到很晚,我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没什么人了。电梯和楼梯之间的走廊里,亮着一盏没有生气的白炽灯,灯光昏暗阴森让人有一种走在这里脚步都有回声。
我顺着走廊走到电梯前面,按了朝下的按钮。回头看看,远处办公室的灯光渗透出来,弥漫在走廊里。一切都和平常差不多。
只是我需要在电梯楼梯里选择一样下楼。
我犹豫了一会儿,进了电梯。电梯里的灯比走廊的还要暗。而且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开始关门。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我听见了湿漉漉的心跳在我的左后方响起,空气中似乎都弥漫上了一种带着奇怪味道的潮湿。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我似乎感觉到了一阵冷风从我的头皮上刮过去。
几乎是条件反射,我一下子按住了开门键,在门打开的一霎那,我就跳了出去。回头看着电梯门再次合上,我才发觉冷汗已经浸湿了我的后背。
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当我打开楼梯间的门时,那阵风似乎并没有消退,越往下走,这风就刮得越阴森,仿佛要沁入骨髓,直接啃咬上你的神经。
我走进去关上门,门在合上的时候发出尖锐的“嘎吱——”声,在楼梯间上下回响着渐渐变小,到最后似乎变成了什么人的喘息。接着……那湿漉漉的“怦怦”、“怦怦”又清晰无比的响了起来。
我在毫无光线的楼道里,踉跄的扶着扶手往楼下冲去。恐惧就好像要在我心头掏上一个洞般,如影随形。
我不住的安慰自己,只要走出去就没事儿了,全是我胡思乱想,然而渐渐的我却十分肯定,有人跟在我的左后方,一直挨着我的耳边,呼吸者,心跳着。
楼梯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凌乱又带着许多回声,恍惚间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人在跟着我,在喘息着。
怎么可能?
我嘲笑着回头,然后猛然顿住了,在我的左后方,似乎有什么东西亮着……我往前走了两步,那个东西的轮廓渐渐清晰了,是一个紧闭双眼嘴唇的人。我又往前走了一步,惊恐的感觉就好像蛇一样缠绕着我。
“谁……”我颤抖着发声。
那个人似乎没有听见,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是谁……?”
那个人猛然睁大眼睛,张开嘴巴。湿漉漉的水泥从他的眼睛和嘴巴里汹涌流出,撞击到地面,发出“怦怦!”“怦怦!”的湿漉漉的声音。
然而他的眼睛和嘴巴里,本该有着眼珠和舌头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啊——!!!”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连忙后退了好几步,腿软的差点要跌倒,再也顾不得其他,开始拼命的往楼下跑。
我不停的在楼梯间打着转,跌跌撞撞的踩着台阶,还在完全无意识的发出尖叫。
直到我混乱中打开了一扇门冲了出去为止。
接着天地一下子颠倒,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悬空,然后瞬间往下坠落,下落的时候我看见一轮明朗的下弦月,还有月光下未曾完工的建筑,我认得那个建筑,那是日报大楼左翼的新楼群,而我便是从那高楼中一扇打开的门里冲了出来。
接着我掉入了一个湿漉漉的不停的下陷的地方。周围充斥着一种熟悉的味道。
水泥的味道。
我依然在竭斯底里的尖叫,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直到有一个冰凉的身体缠绕上了我,把我往水泥的最下端拽去,我都在不停的挣扎。我看见对方的头缓缓的转过来,眼睛和嘴巴里一直往出流着水泥。他的嘴一张一合,在我耳边叫我的名字:“许言……”
我愣了。
那是我的大舅。
--完---
窒息游戏
“那我们开始了?”
“好。”
我把随身携带的录音笔拿出来放到解剖台旁,按下录音键。
“死者年龄应在四十至四十五岁之间,全身无明显伤痕,面部呈青紫色……”老法医扒开尸体的嘴巴和鼻孔看了看,“口腔及鼻腔内无粘膜气泡,排除淹死可能……许言啊,什么风把你吹到鉴定科来了?”
我其实有些神游天外,听见他叫我,才赶快回神陪着笑脸道:“陈老师,您也知道,跑记者的么,肯定是哪儿有新闻往哪儿去。这不好不容易咱们市里能发生这么一起大案,我还不赶紧凑上来了?”
面前的老法医,是我以前在大学时的法医物证学老师,姓陈。他人挺好,可惜我不长进,实在受不了每天泡在福尔马林的世界里把人当青蛙解剖,大二就退学了。后来在一个小报社里当记者混日子。典型说来,我就是一个半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