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这么久,江从鱼也确实有些困了。他依言躺下,侧身面向楼远钧时又忍不住抬手往楼远钧额头上摸去。
不那么烫手了。
江从鱼总算放下心来。
楼远钧顺利把人哄上了龙床,只觉心里再满足不过。他手覆上江从鱼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才问:“你是不是不喜欢皇宫?”
江从鱼没想到楼远钧会这么问,他认真想了想才回答:“倒也不是不喜欢,我只是觉得这里……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谁不喜欢富贵荣华,谁不喜欢玉楼金阙,只是长住其中总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他生来就是个俗人,喜欢热热闹闹地过日子,不喜欢独坐高堂冷眼看人间冷暖。
便是只有茅庐三五间,于他而言也比这冷清寂寞的殿宇楼阁要强。
所以楼远钧有意无意提到让他入宫玩,他都不自觉地生出几分抗拒来。
楼远钧一顿,俯首亲了亲江从鱼的额心。
别看江从鱼总摆出万事不过心的大大咧咧态度,实际上他比谁都敏锐。一旦有人试图朝他张开罗网,他便跑得比谁都快,谁都别想把他赶到网中去。
“我也这么觉得。”
楼远钧应和道。
“人在这里住久了,都会变成怪物。”
过去那么多人都成了永远困在高墙里出不去的怪物,他应当也不会例外,毕竟他属于怪物的那一面从小就已经崭露头角。
如果真的那么爱重江从鱼,他就不该带江从鱼走最难走的路。
无论他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也有可能让江从鱼因为与他相恋而遭人唾骂。
世人不会认为是他更需要江从鱼,只会认为江从鱼是凭借圣宠上位的佞臣。无论江从鱼多么聪敏出众,都会有人看不到他的才干和本事,只认为是他爬上龙床才有这样的荣宠。
偏偏他就是这么贪婪自私,只想享用江从鱼对他的好,丝毫不愿为江从鱼着想。
“我也是怪物。”
楼远钧低低地说。
江从鱼没想到楼远钧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是在讨论皇宫吗?为什么会转到这上面来?
他抬眼望去,却见楼远钧眉目低垂,长睫在脸上投下些许阴影,那半掩着的瞳眸里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说是怪物也不算错,楼远钧俊美的相貌本就惑人至极,如今笼上了一层阴翳,瞧着何尝不像是慑人心魂的精怪?
至少江从鱼一颗心被他这模样弄得很不安宁。
江从鱼暗恨自己嘴快,楼远钧是在宫中长大的,他却说这里不是住人的地方,那不是说楼远钧不算人吗?他忙抱住楼远钧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就是怪物?世上哪有你这么好看的怪物?”
楼远钧说道:“怪物披上人皮,自然就好看了。”
自从生母病故以后,再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两个字。
如今他自己再说出口,竟也不像是过去那样难以接受,他母亲说得对,他本来就是怪物,别人越对他好,他就越贪婪,永远都不知餍足,连江从鱼有个敬爱的长辈他都要揪着不放,非要江从鱼把他们分出个高低来。
要不怎么说知子莫若母。
楼远钧哑声说:“就算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我也讨厌我自己。”
江从鱼生气地坐了起来,质问道:“你非要这样说话吗?”
非要说这样的话惹他心疼,非要说这样的话让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