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时谁也不说话,幸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湛勉则绷着一张脸,把背上的剑取下来,在手中摩挲。
幸谦此时只觉不自在,低着个头,莽着只顾往前走。
他此时看湛勉只觉莫名其妙。适才不觉,刻了名窦研书说礼成时,他心底莫名不知道有点什么感觉,自己也弄不明白。
迷迷糊糊地往外一路走去,直到了门口,幸谦才想起自个今天是干嘛来的。
如今稀里糊涂拜了个堂,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去了。何况折腾这一番,此时已经人定时分,幸谦也来不及回玄元剑府安置,连今晚住哪里都是个问题。
湛勉似是看出了幸谦在想什么,低头对他道:“明日就该启程前往天目山了,你今夜安置在我那里?”
幸谦犹疑片刻。
窦研书在一旁戳戳幸谦腰窝子:“师侄儿,都这个时辰了,除了湛师侄,哪里还有地方住嘛?你可别忸怩!”
幸谦撇了撇嘴,心道我忸怩个鬼,点头应下了。
湛勉那小草屋虽看着破败,但胜在别致。铺盖行李也有现成的,幸谦倒不怎么在乎这个。
转头跟着湛勉要下台阶时,窦研书却叫住了幸谦。
幸谦回头,只见窦师叔那柄拂尘一甩,师叔青袖交叠,作揖:“梅花点额艳新妆,珠玉双辉暖洞房,二位师侄儿,百年好合!”
梅花点额艳新妆……
新妆……
艳……
只听得“喀啦”一声,幸谦腰间一把长剑出鞘三寸,剑刃反射着月光,颇有几分肃杀气息。
窦研书用衣袖抹了一把脸。
他也不想这么说,可规矩就是规矩,姻缘殿每一对新人往出一踏,掌殿人都得行礼道祝词。
“师叔,”幸谦笑容中颇有几分冷意,“多年未见,不知道师叔身手如何了呢。”
多年未打过,不知道师叔你还抗揍吗?
。
当年幸谦十二岁刚刚被尊者收入门下,窦研书看他细瘦伶仃,很是疼爱他。时常拿来吃的投喂幸谦,要么就是陪着幸谦玩闹。
后来窦研书闲着的时候,又带着幸谦练剑。
那时幸谦便颇痴爱剑术,窦研书也惊叹于这小孩儿的天赋,常常感叹了不得。
刚开始窦研书一只手就摁得住幸谦,渐渐地,两人能持剑过上几招了。再慢慢的……窦研书手中的剑,碰上幸谦就抖。
窦研书是师叔辈不假,可惜天赋不算上佳,人又咸鱼,居然被自个师侄花样压制。
后来窦研书大概是有了阴影,再也不陪着幸谦练剑。不少剑府的弟子猜测,窦师叔跑到姻缘殿当媒婆,大概少不了幸谦的功劳。
此时嗅到空气中那凌厉的剑气,窦研书脖子本能地一哆嗦:“咳!有话好说……咱……咱把仓庚收起来罢!”
仓庚便是幸谦腰间那柄长剑,他师傅亲手打造,铜质的剑柄,上刻纤细的莺鸟花纹。剑锋削铁如泥,切金断玉。
幸谦这里还未说话,湛勉手快极,唰一下摁着剑柄,把长剑怼回鞘中。
“莫对师叔不敬。”
此时仓庚早已躁动,哪里还能乖乖入鞘?它自动又出鞘一半,幸谦握住剑柄,抽出长剑:“师兄,我今日来就是为求一战,如今该做的也做完了……”
不待幸谦说完,湛勉也抽出剑来,两人剑锋摩擦,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过了十几招。
湛勉身法实在太快,幸谦苦练许久,还是极难抓住他的影子,几个法诀皆不中,自个却被幸谦步步紧逼,一直退下去。
幸谦抽身飞扑过湛勉身后,一剑刺出,却只捕捉住一个黑影。
忽的,一阵淡淡的香气弥漫过来,幸谦眼皮一黑——
一双手从他身后搂住他,清冷的嗓音道:“师弟,我说过,今日新婚,不宜打架。如此确实不入流,非君子所为,奈何师弟太过执着,委屈你了。”
湛师兄,够黑。
幸谦晕过去前最后一秒,这样想道。
。
翌日,幸谦是听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醒转过来的。
他睁眼便看见竹制的床头,床边悬挂着个锦囊,正散发着丝丝香气,像是安神香。
幸谦身下垫了两床褥子,躺在硬邦邦的竹床上却不觉硌得慌。屋内正燃着一团火,驱散了深秋的寒气。
幸谦直起身来,捏个法诀熄掉那团暖身火,心道湛勉安置他,还蛮用心的。
湛勉正端着一笼圆润饱满的包子进来,见幸谦起来,道:“正好,起来吃早饭了。食时一过我们便出发。”
幸谦囫囵打个滚便起来,迅速叠好被子,净手后扎起头发,须臾便坐在了餐桌前。
一筷子夹了个包子来,幸谦咬了一口,惊喜道:“师兄你自己做的啊?牛肉馅的?我还当是大厨房里端来的呢。”
湛勉颔首,没甚别的表情,自顾自倒了杯茶:“早上手闲。”
前两年幸谦来约战时碰上过湛勉亲手蒸了包子,那次有幸吃了两个,自此就爱上了牛肉馅包子。
幸谦也不管湛勉是手闲还是特地给他这个客人做的,反正吃起来嘴下不留情,三个包子下肚再添一杯茶水,十分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