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澈没有如白锦欢所想的那样将怒火宣泄出来,反而深埋心底。他唇角含着一抹官方式的笑容,眼神却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情情感。白澈薄唇轻启,将视线放在白锦欢身上,随即吐出几个简短的字眼:“小九,过来。”
让白澈看见了自己和墨璟如此亲密的举动,白锦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他知道白澈和墨璟面和心不和,二人私底下不知有多少较量。一个是他亲哥哥,一个是他十分在意的爱人,白锦欢夹在二人中间,当真是两边都得不到好。
他心绪繁乱地抬眸瞧了一眼身旁的墨璟,像是想要得到他的同意。墨璟接收到了他求助的眼神,伸手将白锦欢方才弄乱的额发别到耳后去,同时借着姿势,朝他轻轻笑了笑。看着墨璟脸上微笑,白锦欢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放下了些。
他不敢忤逆白澈的命令,于是松开了墨璟的手,微垂脑袋,眼睛盯着地板,灰溜溜地走到白澈身边。在他过来的路上,白澈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见白锦欢脚步磨蹭,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更是气急败坏。
他伸手拉住白锦欢的手臂,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身后拽。因为心绪不稳,手上力气难免大了些。白锦欢本就因为白澈的到来而心有犹豫,没能预料到他的突然发难,一时脚步不稳,险些被白澈扯了个踉跄。
眼瞧即将要撞在白澈身上,白锦欢身子向后一倒,往反方向倾着身子,想要避开这样的尴尬局面。没想到他绊住了脚,身子往后倾,双脚却还停留原地,最后还是白澈眼疾手快,扶住他的手臂,白锦欢这才跌跌撞撞地稳住了身形。
明明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很美好,可白澈不请自来,使一切都乱了套。白锦欢在心底暗自埋怨哥哥的多管闲事,面上表情自然也不会放松释然。白澈向来了解这个弟弟,只需要轻轻瞧上一眼,就知道他这小脑袋瓜里面在想些什么。
他瞪了一眼白锦欢,同时攥住人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扯近了一步。白锦欢手腕吃痛,眉头蹙了起来,刚想抱怨白澈的没轻没重,就见自家七哥悄然倾身,在自己耳边留下了一句恶狠狠的话:“小九,长本事了,到时候再和你算账。”
白锦欢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一二,就见白澈脸上堆满了虚情假意的假笑,看向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墨璟。他仍旧是那副翩翩公子公事公办的模样,可话语却夹枪带棒,半点不留情面,听起来分外刺耳:“墨公子在这青丘倒是适应得很。”
墨璟不着急出言答话,他知道白澈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他就等着看白澈到底还能使出什么招数来。白澈语气抑扬顿挫,如果不是话语中那浓浓的讽刺意味,听起来倒像是在唱诗:“可墨公子到底只是一介凡人,不适合在青丘久住。”
白澈嘴角勾出浅然一笑,眼角眉梢却没有任何笑意显露,反倒显得阴冷严肃,他冷冰冰地抬眸,直视着墨璟:“小九向来是个不着调的,对墨公子的处境思虑不周。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将公子送回人界,这件事情也算有头有尾。”
“我们小九年纪小,不知道被外面什么人带坏了,我会好生管教的。”说着话时,白澈睨着眼睛,眼神满是警告地盯着白锦欢。白锦欢十分不服气白澈的结论,刚想出言为墨璟说话,就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封住了嘴巴。
自己方才使用在墨璟身上的妖术被如法炮制地用在了自己身上,这个认知让白锦欢分外抓狂。白澈比他修炼年头长,他不能解开他的妖法,只能这样干瞪着眼,用这种十分幼稚的举动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抗议。
白澈对白锦欢犹如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打闹熟视无睹,仍将矛头对准墨璟。他一双眼睛冰冷地瞧着墨璟,忽而冰雪消融,笑出满面春风来:“我听闻墨公子在人间是私塾的教书先生,这个道理,我想墨公子不会不懂得吧。”
“那是自然。”墨璟学着白澈模样,也轻轻笑了一下,视线却从头到尾地放在白锦欢身上。明面上他的话是对着白澈说的,可白锦欢知道,里面十之八九,都是叩问着自己的心:“可是锦欢已经活了几百年,我虽不懂妖界年龄,却也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真诚认真,眸光灼灼地看着白锦欢,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锦欢不是分不清自己情感的人,他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情谊,自己的交友方式。白公子虽然是锦欢的哥哥,却也不能强行用自己的意志加以干涉吧。”
“是这么个理。”白澈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姿态低调内敛,仿佛是个上位多年的掌权人,其余人一举一动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可是墨公子,你得知道。小九是青丘的九公子,身份尊贵,锦衣玉食。他喜欢谁都行,就是不能喜欢你这样一个凡人。”
他眸光冷厉,落在墨璟身上的视线犹如坚冰。墨璟虽然只是个普通凡人,可在为自己争取权利的时候却毫不手软,势必要从白澈手上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凡人又如何?与其浑浑噩噩不明不白地度过漫长的妖族一生,不如清醒认真地活凡人百年。”
白澈喉咙骤然发紧,微眯眼睛,眼神顿时凌冽起来。看着白澈仿若野兽被挑衅了领地般的模样,墨璟便知道自己的话戳中了他心底痛处。白锦欢看不明白白澈眼底的欲望,可墨璟觉得自己和白澈是一样的人,都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你死我活的争锋。
白澈不喜欢他,同样,他也不喜欢白澈。白澈厌恶他身上流着人类的血,而他也厌恶白澈那副身为妖族高高在上的态度。妖族又如何,寿命漫长又无趣。若妖族族人个个同他白澈一样,被权利遮蔽了双眼,事事都斟酌相不相配,才是得了失心疯的。
青丘狐王不在,才会放了一部分权利给白澈代管狐族。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个用来开刀的便是白锦欢和自己的关系。白澈面上笑的再光风霁月,也压不住他那阴暗的性子。
墨璟微微弓起了身,看向白澈的目光像是一匹孤傲的野狼。一狼一狐正在争夺猎物,而这猎物就是白锦欢。
处于漩涡之中的白锦欢半点没有身为猎物的自觉,甚至没有多么在意墨璟和白澈之间的谈话。他听得半懵半懂,剩下的大部分心神都用在和白澈下在他身上的妖法斗智斗勇。这禁言术不知是改良了多少版的,竟让他完完全全无计可施。
意识到自己无法破解七哥的妖术后,白锦欢泄了气,肩膀都耷拉下来。他知道如果自己能够说话,必定会偏向墨璟那方,到时便会彻底惹怒白澈,将局面推向无法挽回的境地。他能理解白澈的良苦用心,却不能接受他的自作主张。
若不是白澈不请自来,事先也没个通知,就这样在他的宫殿登堂入室,他和墨璟的亲密行为也不会被他抓到。白锦欢埋怨白澈,心上更是窝火,恨不得立马挣脱他攥住自己的手,义无反顾地站到墨璟身边去。
意识到白锦欢有想要逃离的举动,白澈眼眸更是黯淡了几分,看向墨璟的目光更显冰冷。他深呼一口气,却没能压住心上火气,反倒越烧越烈,面上也渐渐维持不住那一贯的虚假笑容:“墨公子当真是伶牙俐齿,谁也说不过你。”
他灿然一笑,那微笑看起来竟有几分残忍:“可是时过境迁,未来的事又有谁说得准呢。”
说完,他没有再管墨璟,反倒手上加重了几分力气,攥紧了白锦欢的手。身后带来的小狐妖们将墨璟送回他自己的房间,白澈也没有在意,一颗心只顾着放在白锦欢身上,就这样拉着他的手,一路拉扯到自己议事的宫殿里。
宫殿大门关上,传来一句冰冷的命令。
“你给我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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