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男子退后半跪在地上,方才一直紧紧包围着她的炙热气息终于消散,陆溪月这才惊觉,从苏白将手撑到榻上开始,自己整个心弦竟一直绷紧,直到现在才终于放松下来。
她不由有些恍惚,是从何时开始,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少年竟也有了这般令人心悸的压迫和凌人的气势。
苏白身量修长,这样半蹲半跪着竟也只比坐榻上的她矮上一点,男子垂首敛眉,又恢复了她记忆中的驯服模样,仿佛方才那幽冷的寒眸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男子声音低沉:“对不起主人,方才是我失态了……”
听到主人两字,陆溪月知道,苏白已然恢复了理智,所以他现在这般姿态是在向她道歉?
她含怒看去,正对上苏白仰视的目光,男子目光深邃的像是寒水瀑底的漩涡,让人一旦看到便会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那如墨的眸中似有漫天星辰,却又似乎只有一个她。
陆溪月越发愠怒,是从何时开始,她竟会看不懂苏白的眼底究竟藏着些什么。
“你不用再称我主人,这本就只是当时为了掩人耳目的做法。”不知为何,在这种情形下再听到苏白唤她主人,只剩下别扭和讽刺。
男子一双凤目黑沉沉地看着她,轻声唤道:“师兄……”
陆溪月沉着脸没有答话,直到苏白问道:“师兄你方才说,共度一生至少要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陆溪月不悦地颔首,“自然,否则不如孑然一生。”
苏白闻言神情一怔,修长的手指在身前缓缓攥紧。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半跪着,连烛火都在此时安静下来,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过了良久,男子抬眸,深深地凝视着她,低声问道:“若……我是女子,师兄……你会喜欢我么?”
陆溪月愣住。
这是什么问题。
难道苏白当真是被温韫不喜欢他这件事打击到了,竟跑到她这儿寻求安慰?她感觉自己现在像极了哄小孩的老嬷嬷,本就耐心不好的她此刻再也绷不住了。
“你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如此扭捏?世间女子千千万,只要是女的我都喜欢?我要娶温韫不过是为了利益,与喜欢与否有何关系?我并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至于温韫不喜欢你又有何要紧,情爱不过山间云雾,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陆溪月一番话掷地有声,在寂静的春夜格外刺耳,苏白瞬间想起慕情那天匆忙离开前说的话,再次问道:“那若是和我在一起,每天都能提升武功,师兄你是不是就会愿意?”
师兄今天对他格外有耐心,是不是也是因为明天需要用到他,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陆溪月闻言倒是认真地看向苏白,烛火映照下男子脸庞似白玉,五官生的更是极其俊俏,确实是极好的容貌,若每天见着倒是养眼。
她目光向下移去,落在男子左胸前的红色鞭痕上,心中倏然一冷。
她身子猛然前倾,既突然又迅速,苏白下意识想要后仰,陆溪月却更快一步,她俯下身一把拽住男子颈间的黑绳,逼迫男子身子前倾,将头高高仰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男子,冷道:“我倒是才发现你竟将玉佩用这黑绳拴着戴在了颈间。”
她摩挲着手中玉佩,玉佩在烛火下莹润生辉,还带着男子的温热,喃喃道:“玉是好玉,这人就不一定是好人了。”
她盯着男子深沉的眸子,冷冷说道:“比起利益,我更讨厌背叛。”
说话间再次将黑绳拽紧,男子被迫将头仰的更高,双唇张开,连吞咽都变得极其困难。
她看着面带痛苦的男子,如毒蛇般紧紧盯着他暗沉的双眸,用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问道:“我身边的人,对我不能有丝毫隐瞒和欺骗,苏白,你能做到么?”
烛光下陆溪月双颊似有淡淡光晕,本就明艳的脸庞更加绝丽,含怒的双眸中仿佛有光华流转,勾魂夺魄,苏白双眸微微一颤,终是黯了下去。
陆溪月见状猛然松手,男子身子一软,无力地向后跌去。
“拿上你的面具,滚回去休息。”
男子缓缓从地上起身,深深地看了眼她,最终默默离开了房间。
*
第二日辰时刚过众人便已起身,今日天色格外阴沉,不复昨日的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