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动静,马车前后的数十骑人马也纷纷扬起了马鞭。
并不是非要赶这趟夜路不可的,但是手中的这份厚礼,盛天澜是当真欢喜得很的,不早日换个地方藏起来,他是不得安心的。前些日子,泽临派人护送了黄澄澄的金子过来,他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如今又得到了这把弓,上天还真是待他不薄。
虽然泽临信笺上说,这绝非是传说中的“天玄神弓”,但他盛天澜也不是那些不学无术王孙贵胄,这把弓怎么看,都与书中描述的“天玄神弓”相差无几。说到底,泽临这人能干是能干,就是有时太过小心谨慎。
盛天澜心道,只要将“天玄神弓”献给了父王,自己回国都的日子还远吗?
他一边抚摸着弓干,一边想着回宫后奢靡舒坦的日子,苍白的嘴角浮动出止不住的笑意。
马车却骤然晃动起来,他来不及扶好车壁,一头磕上了门栏上。
“怎么回事?”盛天澜一把掀开门帘,眼皮斜斜地掀开。
咻,一道劲风从耳边贴着脸颊划过。
两根发丝腾空而起,从他的眼前飘落。
“刺刺刺客……来人哪!”盛天澜用眼角的余光瞧了眼,那枚入木三分,距离自己头皮不过半寸的黑翎箭,顿时腰膝瘫软,跪坐在了马车上。
他的手往旁边驾车的侍从身上一扶,指尖的触感温热而腥稠。
这人睁着眼,却已经断气了。
盛天澜脸色一寒,惊惶地从马车上跌落而下,躲在最近的一名侍从官身后,呼吸紊乱地叫喊道:“大胆刺客!你可知我是谁?”
片刻,一阵笑声从林子里由远及近,透着如水的凉意。
“自然是知道,才来的。”
话音还未落,一袭黑影便从众人头顶如燕子般掠过。他转过身来,手持着一把细细的长剑,纤薄的剑身在月光下泛着隐约的青光。
仿佛完全没有看到眼前的数十名武艺高强的敌人,锦袍黑衣人悠闲踱步而上,对着盛天澜微微一笑:“拜见三殿下。”
盛天澜把头一昂,“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锦袍黑衣人如把玩一般晃动着手中的剑,“三殿下放心,主人说了,不可伤你性命,今夜冒昧造访,只是想向您讨要一件东西。在下拿了东西就走,还请三殿下行个方便。”
东西,莫非是我得到“天玄神弓”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盛天澜病态的脸色黑了几分,冷然道:“无论你家主人想要什么,你都是有来无回!给我杀了他!”
夺魂蚀魄的剑雨朝着锦袍黑衣人倾盆而下。
他却毫不慌乱,喉咙里的笑声仿若从拿细长的剑里发出似的,伴随着眼花缭乱的剑花与尖叫声,合着四溅的血,在夜幕上空留下了白灼的痕迹。
眼看着锦袍黑衣人就要接近马车,盛天澜一抬手,用手中匕首狠狠戳上马背,早就受惊过度的马屁拉着装有“天玄神弓”的马车,疯狂地冲了出去。
锦袍黑衣人目光一闪,一个翻身凌空而上,踩着敌人的肩膀向马车急急跃去。
“林子那边,是一处断崖吧。”盛天澜抓过一个还剩一口气的侍从,淡淡问道。
看到侍从点头,他的眉头才稍稍松弛。
那个锦袍黑衣人武功虽高,也不一定能拿到那把弓了。毕竟,它可是被自己锁在了马车车壁上。
盛天澜如此想着,心里的恶气缓缓而下,踢了踢匍匐在地上的侍从们,发现他们都奄奄一息,便拉过一匹马,迅速翻身而上。
鞭子火辣辣甩在马儿的三岔股上,他头也不回地向来时的方向奔去。
这件事究竟如何,还要从几日前说起。
泽临这日找到连霜月,想他为自己办件事。
“大人请讲,我且听着呢。”连霜月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问他,见他有些犹豫,便笑道:“大人有话直说吧,待会儿,我还要去给竹弓铺筋。这时辰耗费着,又没有多余的工钱可赚的。”
泽临呵呵一笑,干脆不客气了,“不难,我是请先生仿制一把‘天玄神弓’。”
话音簌簌抖落,却似雪片穿树飞花,惊得连霜月一身沁凉。
“‘天玄神弓’乃上古神物,是天下弓人心中的天弓,别说当世未有能人有幸得见,就算在下机缘巧合知道这把神弓的制式,也不敢仿造啊!”连霜月凝眉而视,忙道。
泽临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说道:“都说是仿造了,看起来有七八分像就行了!不需要真的多么厉害,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这弓只要发挥它的作用就好。再者,我们不说这就是‘天玄神弓’,何来造假一说!但有人认为它是,觉得它是,那便是他人眼拙,与你何干?”
这话说的,三分奸诈,七分阴险,但说到底,如若不是别有用心之人,看得这件东西,即使是真品,也不会生出多余的妄念。但若心中本就藏有执念,有所图谋,哪怕是赝品,也会惹起一片惊鸿。
连霜月迟疑片刻,道:“要仿‘天玄神弓’即使有现成的良弓做模,没有十天半月也是不成的!大人果真要这样做,可以,我能做!算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你说来听听。”泽临听到他提要求,反而松了口气,人有所求有所欲才好让人控制不是么。
连霜月淡笑道:“在下条件简单,若有一日无心伤害了大人,大人饶我一命便是。”
泽临狐疑地眨了眨眼,点头:“可以。”
两人就此达成了交易,这件事,笉罗并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