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夫子面沉如水,问他:“爷此刻要办的是何等大事,你岂会不知?难道你认为,现今这一位已经到了能影响爷日常行事的地步?”
绛夜认真地想了想,叹了口气,“不瞒您说啊夫子,我和紫夜早就这样想了。荀晔听了,也没有反驳。”
“哦?”曾夫子头一次收起了小脸皱起眉头,“莫非是我与笉罗相处的时日太短,所以还未能看出来爷对她的情意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您若是从一开始就在,只怕早就想方设法阻止爷了。但是……”绛夜为难地低头道:“我们却是不敢的,这些话谁也不敢对他讲……而且夫人,聪慧狡黠,对爷也是个极大的助力……”
“她是否聪慧贤淑目前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曾夫子沉默地捋了捋胡须,半刻,又道:“罢了,就借着这次计划,让我们看看笉罗对爷而言到底是何等重要吧!如此,我们才好做下一步的准备。”
“是,那我……还要飞鸽传书吗?”绛夜心道,您老说了半天,还是没告诉我要不要传信呀?
曾夫子一笑,“不慌,至少过三日再说,我估摸着……那时国都的局势已定。”
翌日,笉罗是被一阵阵的药香给熏醒的,呛得她喉头干涸,模模糊糊看到床边有人影,一声“泽临”就喊出了口,把端着药碗的绛夜惊了一跳。
“夫人醒了吧?夫人,你都病了几日了,快把这药喝了,千万要快些好起来。”绛夜细心地吹了吹碗里的药汤,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笉罗却蹙眉瞅着他,不愿张开。
“哎哟夫人,您就勉强喝吧,不喝药病如何能好?要是爷回来时,看到您这副摸样,可不得把我的皮给扒了?”绛夜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面有难色。
笉罗被他这么一逗,抵触情绪着实少了些,咬着汤匙慢慢喝了一口药。
但喝了大半碗,她实在受不了这药的味道了,说什么也不愿再喝。绛夜只好放下碗,心道,我也从没照顾过病人啊,也不晓得如何哄,这下惨了,要是次次喝药都这番艰难,病能好才是怪事。
想了半晌,他把铳儿给抱了过来,期望能让笉罗的心情好些。大夫说了,她气丝郁结,恐怕时有什么不舒心的事情堵在心里,发泄不出,所以肝气阻滞。这郁结若是散不开,这病是难以痊愈的。
铳儿被抱到床上来,蹲在笉罗身边睁着大眼睛瞧着他。爬来爬去怕累了,就倒在笉罗肩膀旁边,喊着“娘,娘呃……”。笉罗没有多少力气搭理他,就一直望着他笑,伸出手去摸他的鼻子,铳儿就接着喊:“临临,临临……”
是了,泽临最喜欢捏他的鼻子玩儿的。想到这里,笉罗又是一阵心口痛,一扬脖,脸色刷白地扑在床边,一张嘴,把喝下去的药都给吐了出来。
铳儿这下被吓坏了,呜呜地哭喊起来。听到动静的绛夜进来一看,也有些慌了,又把大夫拽过来,大夫愁眉不展道:“难办,难办哪。”
直到第三日,绛夜终于沉不住气了,向曾夫子请示过后,便立刻向国都飞鸽传书。
期间,连霜月过来探望过笉罗几次,但见她不愿与自己多谈,只好提醒她保重身体,叹着气离开。私底下经常消失不见,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府里上下都因为笉罗的病而焦虑,没几个人注意到他,笉罗便找一日把绛夜喊道身边,嘱咐他要盯紧了连霜月,也不言其他,只说此人有异。
这日,笉罗被铳儿的小爪子给挠醒了,闻着自己身上的一股子药味,嗓子又感觉发苦,胃里顷刻翻滚起来,又是想吐。她拍了拍铳儿的小脸蛋,指了指门外,示意让他喊人。铳儿聪敏得紧,陪了她几日就明白了好些她用动作表达的意思,便冲门外喊道:“小绛绛,小绛绛……”
绛夜忙不迭地跑进来,喊:“怎么了,夫人可是又想吐?”
笉罗对他轻轻点头,但等了一会,又感觉好了些,这才勉强坐起来对他说:“铳儿喊你小绛绛,你教他的?“
“哪里哦,不知道怎么的,小公子就这样喊了。他还喊紫夜是大紫紫呢。”绛夜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搓了搓耳根,走过来问:“夫人今日也还得喝药的,大夫说了,就算是吐,也得喝,不然……”
笉罗对他抬抬手,虚弱地笑道:“嗯,我会逼着自己喝的……泽临他们,走了几日了?”
“今儿个这是第九日了,应该快回了。”绛夜其实也没底,那日他飞鸽传书过后,也不见有个回音。他只好又去请了附近几个有名的大夫过来,以防万一。但笉罗的病还是不见好转,一张脸本来就瘦,这会儿更是瘦的尖尖的了。
突然,笉罗仰起脸来,对他喊道:“绛夜,我要起来!快点扶我起来……”
绛夜有些焦虑地想拦住她,但笉罗就是要起来,费力地撑着手臂支起上身。没有法子,扶着她慢慢坐起来,又拿过斗篷给他披好,扶着她站在地上。
刚站了一会,笉罗便踉跄地往门口走,一把推开门,看向门外,喃喃道:“他回来了。”
“啊?”绛夜不明所以地跟随她的视线看向门外。
一匹马倏忽而至,从马背上跳下一个身著华贵锦袍的人来,直奔进来,仰着脸对她喊道:“笉罗!”
47人间自是有情痴
泽临风尘仆仆地奔进来,连马鞭都没有放下,一边掀开披风一边往这边走来,翘首往里寻望。
笉罗迎着风,露出尖尖的下巴,裹着那件红色薄锦的斗篷,依靠在门边,看向门外。两人就像是早早感觉到了对方存在一般,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内,相互凝望着,随后都牵起嘴角,弯曲起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