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侯失笑。
除了阿薇身世那样谁都不能说的部分,余下的内容,他其实也无处可说。
但或许是下午痛哭一场,此刻情绪缓和过来了,他看着柳娘子,道:“我只是在想,做母亲的都不容易。
你也是一位有体弱女儿的母亲,所以你更能理解阿念一些。
回想当日你在书房里说的话,确实是句句有理。”
柳娘子应了声:“这句话,您该亲口和姑夫人说。”
“我说了,也得阿念愿意听,过了这么多年,说什么都晚,我念念叨叨的,她恐怕还更生气,”定西侯苦涩地摇了摇头,“这点上,我比不上阿致。”
阿致年纪小,也没有因为岑氏的事把阿念和阿薇得罪狠了。
哪怕被阿薇吓得口无遮拦,胡乱骂人,阿薇也没跟他计较过。
少年人嘛,爱恨都直接,被吓惨了骂表姐,表姐和姑母被外人故意指指点点时又撸起袖子冲上去干架。
思及此处,定西侯道:“确实比不上阿致。说心里话,现在是忐忑又为难,近些怕她们烦,远了又怕再没有机会修复。”
柳娘子静静听他说了会儿,忽然开了口:“那侯爷去是不去?”
问了,她也不叫定西侯作答,只自己往下说:“当年蜀地太远了,只靠一个冲动的念头走不到那里,但现在不过就是两三条胡同,难道还支撑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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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西侯的喉头滚了滚。
“您今儿愿意跟我说这些,那便是掏心掏肺,”柳娘子直白道,“我也不劝那些有的没的,您也别怪我说直了就不好听。
您现在就是想得太多,您把您前头三十年少想的那部分、一股脑儿全搁现在来想了。
那么大一团乱麻,不提能不能理顺,找不找得到线头都是两说。
事到如今,什么愧疚、后悔、难过,姑夫人又不稀罕,您跟她讲这些,不如看看您能切实地为她们做什么。
先做,再谈结果,也别计较得失了,算多了、最后就剩下‘失’。
乱刀斩乱麻,老祖宗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定西侯抹了一把脸。
柳娘子的话,给了他当头一棒喝,被那春日暖阳晒了一下午、晕头转向的思绪瞬间清明起来。
“是,”他重重颔,“是该为她们多做些。”
不止是瞒住阿薇的身世,而是,有朝一日,如果她愿意,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做金殊薇。
金家、金太师的案子,得翻过来。
牵涉到巫蛊案,牵扯到朝堂旧事,他好歹是个侯爷,他不出力,靠阿念和阿薇要忙活到什么时候去?
当然了,他去弄清楚金家案子,不是为了让阿念原谅,而是去做让阿念高兴的事。
自从白氏去世后,他自以为是为孩子好,却没想到,他所做的事情都害了他们。
几十年了,他或许再没有做过一件让阿念打心眼里高兴的事。
他也从来没有为真正的外孙女做过什么。
那就为了金家阿薇拼一把。
这是他的报答。
报答阿薇没有让阿念死在蜀地。
报答阿薇代替真正的余如薇,把阿念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没有放弃,没有泄劲,一直拼尽全力抓着阿念的手,一步一步地把她拽回来。
翌日。
定西侯拎着芸豆糕去了陆念和阿薇的新宅。
这宅子位于观花胡同,和燕子胡同一样同在西街附近,但却比高门接连的燕子胡同热闹很多。
走到中段,门板才刷新过的便是了。
青茵开门让了定西侯进去。
“一进院子,正屋三开间,左右厢房也明亮,灶房宽敞,院子里有一口井,打水做饭、洗洗刷刷都方便,表姑娘很喜欢。”她介绍着。
定西侯一边走、一边看:“这就好、这就好。”
阿薇和陆念今儿没有去广客来,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
桌上摆了一盘果子,看着像是山上的野果,大抵是前两天从庄子上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