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的鳞甲坚硬如铁,但弱点仍是七寸。
他凭着多年打猎的眼力,躲过横扫而过的蛇尾,眼疾手快地朝它心脏的位置扎去,匕首只进去了一个尖头,他便被一股巨力猛地抽飞,那蛇妖也痛苦地嘶鸣一声,摔下蓝妩,身体翻滚着撞倒几棵灌木,飞速游走了。
蓝妩重获呼吸,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过了会儿,她抬起头,看见不远处躺着的少年,怔了一下:“阿季?”
少年面色苍白,口鼻流血,身上断了十几处骨头,蓝妩跌跌撞撞跪到他身边,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已是气若游丝。
被蛇妖使了九成力抽一下,便是已经淬骨练身的修士都受不住,更何况一个普通人类。
他就要死了。
阿季醒过来时,蓝妩正坐在树下,费劲为自己包扎伤口,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便自然道:“你醒啦。”
他呆呆看着蓝妩,好半天后,突然惊呼一声,腾得坐了起来:“蛇妖!”
“已经跑掉了。”蓝妩笑了笑:“多亏你救了我。”
“我?”他的表情更是迷茫,下意识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可我记得……”
“哎呦,你方才可是英勇无比,扑上去就刺了那蛇妖七寸一刀,幸好它妖力不强,只把你打晕了,不然,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是吗?”阿季更糊涂了:“我还以为,这么大的妖怪应该很厉害呢。”
“那可不一定,”蓝妩说着,用牙齿咬住绳结,声音便含糊起来:“你才见过多少妖怪……”
阿季愣了下,看到她血肉模糊的右臂后,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他爬起来,抿着唇跪到了蓝妩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绳结,拆开后重新包扎。
被压迫到伤口时,蓝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尾泛红,眸子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得不得了。
阿季动作一顿,过了会儿才继续包裹,蓝妩安静地看着他,发现这人出乎意料得镇定。
她有些狐疑地歪了歪头。
人类的小孩,遭遇妖怪后,都是这么冷静吗?
正出神间,蓝妩忽然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到了手臂上,她一怔,惊讶地看向阿季,见他脸色冷硬,面无表情,眼泪却一滴滴落了下来。
这人竟然连哭起来也是安静的。
可身为鲛人,这泪水对她而言却称得上滚烫。蓝妩颤了一下,有些无措:“你,你别哭啊,我们都还活着呢,你哭什么?”
阿季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你差点死了。”
“那不是没死吗。”蓝妩故作轻松道:“逢凶化吉,我们明天的路一定好走不少。”她说完便哈哈笑了几声,想要缓和气氛,结果阿季仍板着一张脸,气氛便更尴尬了。
蓝妩:……
她自讨没趣,索性闭上嘴巴一声不吭,阿季却又开口问:“你那时候,干嘛挡在我前面?我们不过刚刚认识,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我知道啊,可你比我小,看起来又比我弱,我肯定要保护你。”蓝妩望着他,低声道:“再说,你是我在外面遇到的第一个好人,还带着我下山,若我抛下你独自逃跑,那也太没良心了。”
阿季抿了抿唇,抬起头与她对视,少女眼眸清澈明亮,神情温和,是发自真心地对他说这些话。他收回视线,蜷了蜷手指,低声道:“你是个很好的人。”
蓝妩愣了一下,有些心虚。盖因她根本不是人,而是个妖。
“谢谢你……”
“好了,”她心里别扭,干笑道:“你们……不总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我们都没事,就不要哭哭啼啼,谢来谢去了。”
阿季:……
他忍不住瞪了蓝妩一眼,蓝妩却僵了一下,心道他这眼神也太含嗔带怨了,一个小男孩这么看着她,属实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季垂下眸,一边将包扎的绳结系好,一边淡定地问:“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是男的?”
蓝妩愣了一下,接着惊愕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难道你不是吗?你……”她上下打量阿季,视线从他英气的眉眼、干瘦的身体和身上的灰色布衣一一扫过:“你是女孩?”
阿季嗯了声:“我叫季泠月,泠然的泠,月亮的月。”
好半天后,蓝妩才恍惚地张了张嘴,吞吐道:“啊,这样吗?你……你,你有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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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
夜幕深沉,几乎融入墨色的巨蛇爬过崎岖的石壁,停留在深林溪涧之中,借着月光观察起自己的猎物。
纤细的身躯被蛇尾缠起来倒挂着,不一会儿,蓝妩就头晕脑胀,眼前直发黑。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坚硬的鳞片蹭过地面,冰凉的蛇信不知何时舔吻过她的脸颊,她顿时打了个激灵,霍地睁大眼睛。
黑蛇赤红的竖眸近在咫尺,倒映着她单薄的影子:“我已有百年未曾见过活着的鲛人了,你这个小鲛人,不在昆仑海待着,来人界做什么?”
蓝妩心里一慌,否认道:“你说什么呢?谁是鲛人?”
蛇妖冷笑一声:“别装了,我方才只离开了一会儿,伤口就好了,想来想去,也只有咬了你,喝了你的血这件事。那小子现在也活得好好的,难道不是你喂了他血?这世上,只有鲛人之血有此功效,你即便不是鲛人,也是什么大补的东西,吃了你定能让我修为大涨。”
蓝妩僵住,面色惨白地看着它舔出的蛇信,垂死挣扎道:“你,若你放了我,我肯定还有大用处……”
“大用处?”它歪了歪脑袋,嘶声问:“做炉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