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逸终于如蒙大赦地退下了,可站在群臣中的宋清歌却是骑虎难下。
“爱卿,朕记得你素来十分喜欢荔枝,那朕今天就赏你吃掉朕手中的荔枝。”
是,她是很喜欢吃荔枝,可这也是要分场合的。
此刻,已有无数道目光在她身上打量。
不忿的、嫉恨的、羡慕的、高兴的,各式各样的情绪在这朝堂的大染缸上交织着,涂抹在想要成为清流却不得不汇入污浊江河的清歌身上。
这些年来,弹劾过她的人可不在少数。
自己若是真把这荔枝吃下,恐怕以后的朝堂,就真的要变天了。
“回皇上,微臣自知德才有所欠缺,没有资格吃皇上手中的……”
“行了,朕要你吃就吃,哪里那么多废话。莫非爱卿你想要忤逆朕?”
“微臣不敢。”
“既然不敢,为何还站着不动,是打算让朕亲自走下龙椅,到你面前喂给你吃吗?”
“微臣绝没有这个意思。”
无奈之下,清歌只好硬着头皮,越过御道,走上丹陛,来到赢缺面前。
清歌并非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赢缺,只是在这太和殿上,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赢缺面前,她还是第一次。
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能够清楚地看见对方脸上淡妆浓抹的胭脂,纤长的睫毛轻微抖动,薄唇间的纹路,以及龙袍之下,微微敞开的胸口……
“陛下,请赐。”
说着,清歌恭敬地弯下腰,使得自己身体的高度不至于超过坐在龙椅上的赢缺。同时双手合拢,准备迎接后者赐下的荔枝。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赢缺依旧没有要到此为止的意思,反倒是将在手中把玩许久的荔枝放入口中,含了片刻,用贝齿轻巧地磨着,又重新吐在了清歌的掌心之上。
荔枝落下,圆润滑嫩,却是裹着一层浅淡的晶莹。
上面挂着赢缺口中的津液。
“实在是失礼了,朕等你等得手都举得有些酸了,便忍不住把荔枝送入嘴里。但是君无戏言,该给你这颗就这颗。”
“爱卿不会介意吧?”
“倘若介意的话,朕再重新给你剥一颗就是了。”
赢缺故意问道,绝美的脸上竟罕见地多出几分歉意。
“微臣不敢。”
说着,清歌便当着堂下群臣的面,若无其事地把圆润滑溜、晶莹饱满的荔枝吞了下去,甚至连核都没有吐出来。
“咕噜。”
随着喉咙一阵艰难的涌动,清歌强忍恶心屈辱,总算把荔枝吞入腹中。
“谢主隆恩。”
赢缺得意且满意地笑了,仿佛对方吞下的不是一颗简单的荔枝,而是对方臣服自己的最好佐证。
退朝之后,清歌步履匆忙地离开了,未能对背后三五结伴议论自己的朝臣有所耳闻。
回到府上,紧闭了门窗,又四处警惕地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后,终于忍不住在地上干呕起来。
“呕……咳咳咳……呕咳咳……”
恶心,实在是恶心,她从未见过如此下作之人。
宋清歌甚至要把胆汁苦水都呕出来,却依旧不能减轻心头的不适与恶寒。
那一刻,她吞下的再也不是什么皇恩浩荡,反倒是赤裸裸的凌辱。打碎自己的尊严,生生吞咽下肚,哪怕棱角划伤了肠胃,血流不止。
赢缺绝对不会知道,清歌之所以喜欢吃荔枝,是因为她曾经的故乡,就是岭南。
那个他曾亲率铁骑踏破屠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