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尽看看自己被小吴握过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小吴当时的颤抖,甚至因为对方太过用力,林尽腕上衣料还留着几道明显的褶皱。
他抬手抚平那些痕迹:
“事情究竟如何还难说。不过,一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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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啊,什么冬姒,还在这冬姒呢?冬姒那小蹄子早就跟她相好的跑掉啦!”
早晨的满庭春要比夜晚冷清太多,一楼大堂内多是杂役在收拾昨夜的残局。
听闻有客来,鸨母强撑着从睡梦中爬起来,可见林尽他们不是来消费的,肚里怒气自然蹭蹭往外冒,连带着回话的态度也不怎么好。
林尽就知道她不可能说实话,因此,他朝韩傲递去一个眼神,韩傲立马会意,随便使了个引雷咒,将满庭春门口悬着的大灯笼劈了个焦黑。
鸨母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而林尽瞧她这模样十分满意,他随手拉开身边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姿态张狂至极:
“实话告诉你,我们并非凡人。我等受仙山指引,察觉此地怨念颇重,显然是有巨大冤情埋藏在此,特奉天命前来洗刷怨魂冤情,还此地安宁。你若肯配合,自然皆大欢喜,若不配合,倒时我们无法超度亡魂,有朝一日鬼魂力量壮大,缠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便不好看了。”
林尽这话将鸨母哄得一愣一愣,她一张脸煞白,可呆滞片刻,她又摇摇头:
“你少在这唬我,什么洗刷冤情,你们仙人的职责当是斩妖驱鬼除魔!我们此地确实有只恶鬼,几年间来害人无数,你们不去除了她,反倒在这威胁我,是个什么道理?!难道你们要为了一只恶鬼,欺负我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不成?!我的天爷呀,还劈天雷,来来来,今你就将我这老婆子劈死罢了!让我也化个鬼当当,前去索你的命!”
“……”
林尽扬扬眉,并未反驳。
那鸨母见林尽无话,自觉占到了便宜,便又是坐地拍腿又是撒泼打滚,嗓门大得险些掀翻屋顶,惹得楼上休息的花娘们和门口路过的行人都要围过来瞧瞧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周边看客越来越多,几十双眼睛瞅着楼内的闹剧,见此,林尽才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瞧着正努力挤眼泪的鸨母,扬声道:
“我等修士,并不只为驱鬼斩妖除魔。对付鬼类,若其未有杀人放火等恶劣行径,应当以度化为主,雪它冤情,还它真相,了它执念,送它重入轮回。
“经我们查证,冬姒姑娘这数年间并未伤害一人,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害了人,可你对此并非不知情,却为何隐瞒此事许久,拒不上报?难不成,是你刻意纵容她害人不成吗?”
说到重点,鸨母将哭未哭的滑稽表情突然僵住了。
她张着嘴巴,回味几秒,赶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怎么可能?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一个凡人,怎可能与鬼魂为伍?!”
林尽微微弯起唇角,却又刻意隐去了那抹笑意。
他点点头:
“哦?那看来确实是我误会了您老人家。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啊,冬姒姑娘为什么放着满楼的姑娘不找,偏偏对白衣女子执念深重呢?”
听林尽松了口,鸨母的神情才终于轻松了些,她脱口而出:
“还不是因为……!”
可话说了一半,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猛地一僵,连没说完的话都断在了嗓子里。
林尽笑意渐深:
“因为什么呢?对了,我记得您刚说过,冬姒姑娘是跟她相好的跑了,那她好端端的,怎么又留在满庭春成了鬼呢?”
这话一出,围堵在门口的看客一片哗然。
林尽又抬眼瞧瞧撑在二楼围栏边看热闹的姑娘们。
姑娘们的反应和看客截然不同,她们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对视的对视,沉思的沉思,总之,无一人对楼下如此精彩的闹剧感兴趣。
这便是林尽想要的效果。
如果冬姒的死真与老鸨有关,那让她主动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实在是不现实,倒不如从旁人身上下手。
既然冬姒当年那样出名,那知晓当年旧事的肯定不止城政司小吴一人,此事定然还有更多人在默默关注,只要把事情闹得够大,总有人会主动说出自己知晓的信息。到时说的人多了,他们说不定还真能西拼八凑出故事的完整版来。
至于满庭春的花娘们,她们知道的定然比看客多得多,却心照不宣地保守着这个秘密。林尽原本不太理解她们的想法,但现在却懂了——
她们在保护冬姒,她们怕外来的修士知晓此事会对冬姒不利,怕冬姒从此灰飞烟灭不存于世。
所以,林尽要让她们知道,他们来此并不是为了伤害她,而是为了还她公道,为了救她出执念苦海。
鸨母闭了嘴,再蹦不出一个字,但这已经无所谓了。
林尽就静静等着,等勇于站出来道出真相的第一人。
小楼内外的喧闹持续许久,后来,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乱,林尽抬眸看去,只见围在上面的花娘们突然让出一条路来,而从人群后缓步走下楼梯的,正是昨日被他们藏在房中的缀棠姑娘。
可能是昏睡太久,缀棠气色很差,发上簪花歪斜,略显凌乱,身上衣裙也皱巴巴,不太整洁。
她缓缓行下,一双眼睛始终瞧着楼下的林尽。
许久,她开了口:
“公子说的可当真?你不会伤害冬姒,而会还她真相化她执念,救她出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