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星辰书力量强大,但各家祖上这么多年来已是都知晓,若星辰书不合成一块,那力量用了便弥补不回来,如漏斗一般,只会越发弱。
这般神器,各家都当护族之宝,私心自然不愿就此奉上。
东云闻氏新家主是历代几位家主中生得最俊美的,不笑的时候抬起薄薄眼皮朝人看来时,双眼点漆般的浓黑,便叫人心底生寒,阴郁冷鸷,但只要唇角稍稍翘起,便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此刻他出了声,声音清凌凌的,却又很温和,仿佛没脾气般:“那便请诸位定下前去的人选,三日后,便与我一同前往,如何?”
几位长老包括闻氏长老可不敢当他真没脾气。
真没脾气的人会为了家主之位戮杀二十九名闻氏嫡系子弟?
闻无欺杀闻氏最有声望的三位入圣境长老时,据说还天真又温柔地道了声:“抱歉,规矩好像得杀了你们才能做家主,无欺只好如此了。”
也就楚道珣是个出了名的暴躁护短还敢在这叨叨,他出门在外因为一张臭嘴总是讨人嫌,哪边都得罪了遍,但因为其咒律之强悍乃楚氏第一人,大家也都只当没听到他满嘴喷粪了。
一直没出声的几位闻氏长老抬头暗下里互相凝望一眼,六长老闻章起身看向其他几人:“家主之意,诸位意下如何?”
谢茯苓点头应声:“谢氏自当速速传信回去准备。”
楚道珣哼了一声,算做答应,钟离艮则连连点头,不忘说了好些好话。
如此,众人又开始商议到时去须臾山的细节,以及几家人选的配合,至于方才钟离艮说的话,只当他从未说过。
闻炔到正事堂外边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以及家主没有脾气般的语气,顿了顿,转了道又去了九重莲殿,直往主殿后的林中去。
那里有一株千年榕树,参天巨大,一树成林。
果真在那里找到了人。
正事堂中议事的果真是家主操纵的傀儡分、身,家主耐心不好,瞧着温润如玉,实际上至情至性,随心所欲,能耐着性子坐在那儿听那些老家伙叨叨的,必然不是他本人。
昨日他亲自去外城巡游,也是因为诸家长老上门来要议事,他直接以巡游为理由抛下了他们。
树下有一天然寒池,里面的九清寒水已经泛出黑色,显然不久前还有人泡在里面,闻炔仰起头来看向树上。
一缕白色衣角从树杈上懒洋洋地垂落下来,微风轻轻吹拂,柔软的衣料被吹得俏皮翻转着。那人是背对着他侧躺在树枝上,衣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隐约露出些后背肌肤,上面还覆着一层薄霜,肌肤却还泛着滚烫的红,在衣领下蜿蜒下去似有纵横交错的伤口,还淌着血,沾在了薄薄的软绸衣料上。
闻炔的声音立刻有些担忧:“家主,可是九清寒水已经压制不住了?怎忽然又加重了,分明之前在好转。”
树上的人没有应这一问,刚泡过水疗伤,他温润的声音有几分散漫和厌烦:“人送来了?”
闻炔一噎,一时之间竟是不知他说的是哪一个了。
闻无欺察觉到他的沉默,偏过脸来看他一眼。他的眉眼生得温润秀美,只是脸上神情疏懒,黑漆漆的眼望过来时,空荡荡的,“天阴之女?”
闻炔语气里稍稍掩饰不住的八卦:“钟离樱确实是天阴之女……家主,炔另有一事禀报。”
“不知家主可曾记得三年多前曾赠送一凡女青玉佩,那青玉佩上据说还有家主留下的三道仙元之力,旁人拿不走,她说她叫隗喜,如今她来找家主了。”
闻无欺听罢,眯了眯眼,缓缓坐了起来,总是懒散沉寂的眼里生出好奇来。
他想他找到他仙元缺陷,伤势加重的原因了。
“人在哪?”
“正在往九重莲殿来的鹤车上。”
闻无欺点头,一边低头系衣带,一边道:“送她到主殿来。”
闻炔迟疑了一下,忽然问了句:“那钟离樱如何安置?”
闻无欺歪头睨他一眼,那双眸子是纯粹的浓黑,无甚情绪,他温柔一笑,“你以为呢?”
闻炔默然。
天阴之女,依他来说自然是与东云闻氏家主天造地设的“相配”,不过看家主无所谓的态度,他就不知道了。
第9章
鹤车落地。
这里灵气更浓郁了,山雾从帘外飘进来,隗喜有些头晕目眩,心脏也急跳着,身体几乎不能动。
谢清芝给她喂的那颗清心丹显然不足够让她能在这里轻松行动。
“姑娘,请下车来。”外边,侍女恭敬的声音传来。
“就来。”隗喜抖着无力的手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颗那蔟草制成的药丸吞下。
她深呼吸缓了缓,察觉手脚能动了,人舒服一些了,才是起身,从鹤车里下来。
侍女随侍在外面,见那白纱逶迤,一只纤细白润的手伸出来,忙抬手去搭。却立时便被那玉白的手凉到了,这样的春日,那手却寒水一样冰。
“谢谢。”轻柔的声音随之传来。
侍女回过神,抬头便见那女子站稳了收回了手,亭亭玉立站在面前,面容雪白清丽。
她忙低下头来,“姑娘不必言谢。”
隗喜抬头看面前这座巍峨雄丽的殿宇,气派恢弘,廊柱上雕琢着繁复华丽的浮雕。想到从前她和闻如玉因为囊中羞涩,常住山洞。偶尔住在城里,也是住最便宜的客栈。
桃溪村的那个家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极好的屋舍了。
“隗姑娘,家主正在内城议事,请在里面稍等片刻。”闻炔已经到主殿了,他见面前的女子仰头看着这座殿宇时眸光有泪,心中更是好奇,稍等了等,才是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