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谢折衣,竟然是个三杯倒?
这是雍盛做梦也想不到的。
他瞪着喝完第三杯就放下酒杯,乖乖走去榻上合衣躺下,还扯过鸳鸯锦被细心盖到下巴尖儿的谢折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位公子怎么了?”左右两位美人也是满脸困惑。
“兴许是醉了。”雍盛仰脖又灌下一杯,桀桀地笑,“兴许是装的。”
他心生一计,大声道:“输了的人得给对方洗三天脚!”
榻上之人不为所动。
“外加纹银三百两!”
榻上之人的呼吸渐趋平稳。
“爷,好像真睡了。”莲奴到近前仔细端详,并伸手搭脉,最终得出结论,“确实睡了。”
“这叫什么?阴沟里翻了船?”雍盛猛然间心生感慨,谁能想到日后将叱咤风云的谢女帝滴酒不沾呢?一边唏嘘,一边吩咐左右美人,“我出去解个手,你们好生伺候这位公子。”
美人忙不迭应声:“奴家定教他醉了也快活。”
“啧,不是那种伺候!”雍盛连忙纠正,“仔细照看好就行,我回来之前一根手指一片布料也不准动她。”
万一暴露了女子身份就麻烦了。
二位美人听了,略显失望。
雍盛走后,其中一人叠起二指,嘻嘻笑道:“这二位爷啊,定是这个。”
“怎么说?”另一个跪在榻前,托着腮注视着榻上的人。她还从没见过这样俊俏的男人。
“你没见着么?”前一个道,“打我俩走进这阁子,这两人的眼睛就没停在咱们身上过。这位爷光瞅着那位爷,那位爷呢,心思压根就不在这里。”
另一个听了,恨声啐一口:“不中意就罢了,还要将人领来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又将人灌醉了撂在这里,诛心又伤身,真坏良心!”
坏良心的雍盛让怀禄守在谢折衣门口,由狼朔护着,来到之前驻足的假山,沿着那飞瀑流成的蜿蜒小溪走走停停,行至一处开满莲花的池子。
池边一人戴着竹编的斗笠,手持竿子端坐着钓鱼。
雍盛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才走上前,在旁站定,扶着腰喘气:“不是朕说,这地方可真不好找。”
第40章
“圣上任重道远,耽于安逸,养之太过,恐不堪。”垂钓者略略抬了抬头上斗笠,与雍盛打个照面。
这句话翻译成人话,也就是让雍盛平日里多加运动强身健体免得走两步就喘。
“左相大人坐着钓鱼不腰疼。”雍盛挑了块池边异石坐下,支肘撑膝,为自己辩解,“朕也没少劳动筋骨,架鹰逐兔,挈狗捉鸡,秋斗蟋蟀,冬怀鸣虫,玩这些也是需要体力的。不瞒你,朕时常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范廷守:“……”
雍盛感叹:“纨绔不好当啊大人。”
范廷守家里守着个纨绔儿子,在外还得侍奉个勤勤恳恳装纨绔的君主,心里也很苦:“让圣上为韬光养晦隐忍至此,臣罪丘山!”
雍盛深深看他一眼:“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在这一朝半夕。只是先生。”
他一手搭上范廷守的肩。
范廷守一震,惶恐道:“臣不过只教了圣上一年内训,实在当不得先生二字。”
“虽只一年,但朕一直在心中默默奉先生为毕生恩师。”雍盛道,“太后为防着朕结交朝臣,年年更换帝师佐臣。朕的老师,就如那旱地里的青苗,每每只冒出个茬,不说结穗,甚至来不及长高,就被尽数拔去。你是第一个不畏淫威,对朕尽心尽力倾囊相授的先生,此番师生情谊,君臣之义,朕铭感五内,一日不敢忘。”
他神情真挚,范廷守心中感动,拉下他的手双手握住,眼中起了一层薄雾。
这一刻,他待他如君,亦待他如亲爱小辈。
“圣上有朝一日若实权在握,必为明君。臣何其有幸能得明君以捐卑躯?定竭志殚力以忠王事。”
“朕今日来,就是为阻你。”雍盛却道,“你昨日遣人送来的秘函朕已看过,此事艰甚,何故铤而走险?”
范廷守悍然道:“畏首畏尾,身其余几?”
“朕琢磨一宿,实不忍心,若无万全之法,还需从长计议慎之又慎。无论如何,起码护你周全。”
“臣意已决,还望圣上成全。”
雍盛苦笑:“卿是在逼朕。”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圣心坚如磐石,勿忧勿疑。”
鱼竿倏地轻震,范廷守忙把住了,扬杆收线,一气呵成,自钩上拽下一条黑鲫鱼,看看个头,还是尚未长成的鱼苗,又给放了回去。他垂手拢袖,老于伐谋的脸上流露出不容争辩的坚定,话锋一转微微笑道,“圣上闲暇时可还钓鱼?”
“却是一条也钓不着。”雍盛神情晦暗不明,“宜春池里可能根本就没有鱼。”
“有的。”范廷守道,“臣当年亲手放的。足足两条呢。”
“一定是你诓朕的。”雍盛道。
“诓您可是欺君之罪,臣怎么敢?”范廷守哈哈笑了两声,劝慰道,“此刻钓不到,只是因为时机未到。只要圣上沉着忍耐,不急不馁,终有一日,它会自己咬钩的。”
事情没办成,人也劝不动,雍盛拖着沉重的步伐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