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有了更多的不舍,有了更多的牵挂,亦做不到干脆利落地离开。
“你不该这么在乎我。”李陵眼眶渐渐湿润。
陆醒笑了,“为什么不该?难道因为你不久于人世,就没有爱和被爱的权利了吗?我从来没觉得这是个问题,阿陵,昨晚我们共同看过幽昙花开,你说过幽昙只开一瞬,纵然短暂,但它仍会努力绽放自己最美的姿态,不管有没有人看见,它开过了,有过绚烂至极的瞬间,它会优雅平和地迎接它的凋谢。”
泪水从她眼中涌了出来,“可是我死了,你怎么办?”
他仍是笑着,“我会记得与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每个瞬间,我永远都不会遗忘。你看,我清楚地记得你说过的每一个字。”
她泪眼蒙眬,但是唇边慢慢绽出笑意,“好,那么从现在起,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会一直陪着你,”他说,“不过……你想要我的陪伴吗?”
他略有些紧张,“你喜欢我吗?还是……只是喜欢我的身体?”
李陵忍不住大声笑道:“我喜欢!我都喜欢!”
陆醒愣了一愣,眉目舒展开来。
她再上前一步,把头贴紧他胸口,眼泪揩在他衣服上。
他伸出双臂圈住她,牢牢按在自己怀里,埋下头,脸颊蹭着她的发丝。
又起风了,绿蕉沙沙,红掌婆娑,步雨楼上银铃相击,如细雨春临。
他衣襟上还有血腥气,箍着她的双臂嵌得那样紧,紧到她几乎不能呼吸,但她一点也不在乎。
月圆了,人又怎能不圆?
“答应我,今后有什么事,都要让我知道,好么?”许久,陆醒松开手臂,凝视着她的脸庞,双手按在她肩上。
李陵犹豫道:“这个啊……”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他神色紧张起来。
“没什么……”她说,故意逗他,“就是吃了幽煌果而已。”
“幽煌果?”陆醒脸色一变,“吃了多少?”
她笑着把手伸到他眼前,“就指甲盖这么多。”
“这还差不多。”他悻悻道,眼角余光瞟见持剑弟子莐瑜往这边走来,忙放开她,朝来人转过身去。
“那边情况怎样了?”
莐瑜道:“天渊派弟子已接管锁魔阵,年姑娘问她和丹青阁弟子是否可以都撤回来?”
李陵忙问:“那只狁呢?”
“人偶的身体已被它全然抓破,现在只剩了一副骨架,”莐瑜回答,“不知为何,狁似乎不能离开这副骨架,妬姬现也被几位掌门擒住,但她有保命的绝招,一时半会还不能奈何她。”
“我在心脏和那副骨架上设了不下三十个锁魂阵,”李陵笑道,颇有几丝俏皮的得意之色,“估计只有骨头都烧成灰,那只狁才能挣脱出来。”
“真的?怪不得。”莐瑜抬头,看向李陵的目光很有几分钦佩,“真是多亏李姑娘了。”
陆醒微微一笑,“既如此,就都回来吧,剩下的事交给其他门派便好。”
李陵诧异地看向他,“丹青阁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现在就把成果和名声都拱手让给其他门派?”
陆醒笑着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步雨楼走,“事情解决就好,总要让点好处给其他门派,以后再遇事的时候,他们也会更积极。”
眼见便将走到步雨楼门口,李陵忽想起一事,笑道:“咦,我好像说过不会再来这儿了。”
陆醒闻言停了停,接着拦腰抱起她,“是吗?那往后都由我抱你进来,这样就不算你自己进来的。”
“好主意。”她笑着圈紧他,脸贴在他胸膛上蹭来蹭去。
月影透窗,不必点灯,室内便是一片玉华皎色,陆醒展开一块干爽毛巾,坐在李陵身后,细细擦拭她的湿发。
刚刚沐浴过,她身上的体香和着梅花酒香,轻轻浮散在周围,他如同上瘾一般,爱极了这种芳香。
李陵精神尚好,居然没有睡去。
他将她肩上滑落的衣衫拢好,“阿陵,你这会儿不困吗?”
“不怎么困,”她偏头想了想,“也许因为今天我吃过幽煌果。”
“有这个可能,”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若有所思地问:“你师父和锦烜大师,一定想过很多办法来调理你的身体吧,除了用金针维持经脉运行,激发身体的活力,大概中州大地上各种珍奇药材都试过了,只是不起作用?”
“你想说什么?”她回头看他。
他笑了笑,低声道:“幽昙也能入药,长胤长老的笔记中有记叙……幽昙富含月之精华,除了具有助长神魂之功,也有滋阴补元的妙用,所以才被奉为魔界圣物,只是,几乎没有人得到幽昙后会将它当作药物来使用。”
李陵不以为然,“滋阴补元的药物我也不是没用过……”
“幽昙不同,它和幽煌果都来自魔洲大陆,既然幽煌果能助长你的精神元气,幽昙或许也能。而且幽煌果戾气重,幽昙就没有这个隐忧。”他一面说,一面换了另一张干燥的毛巾,继续擦着她的头发。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是这株幽昙是作为不能归还挽月晴岚的补偿,我怎能——”
“阿陵,幽昙于我不重要,”陆醒打断她,“作为丹青阁的掌阁,我想我有权处理这株幽昙,何况,它本来就是你赢回来的。”
李陵垂眸,半晌摇了摇头,叹道,“算了,没有把握的事,何苦去浪费这株得来不易的珍贵东西?”
“不管怎样,总得试一试,也许真能起作用也未可知。”陆醒坚持,“这事就这么定了。至于挽月晴岚的替代品,我再想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