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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圣诞节（第1页）

E30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他回到了奥斯陆。

他看到了靠在车前，准备离开的佐伊。

他在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冲上去，再和她说两句话。他看见佐伊脖子上系着他送的红围巾，凛冬的阳光下，红围巾衬托着佐伊的脸显得尤为苍白。

E30终究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他就站在佐伊看不到的地方，目送她的车慢慢消失在眼前。E30的心中泛起一丝丝苦楚和担忧，很久很久，他都站在原地，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他在心里苦苦哀求佐伊回来，不要离开，更不要背叛和伤害。

他还记得刚搬来奥斯陆时，去市政府领取圣诞礼包。离圣诞节还有五天，E30差点和二级机械人吵起来。

“什么叫没有登记？”E30生气地问。

“对不起先生，这边显示没有您的入住信息。”二级机械人露出八颗牙笑容，站在前台，毕恭毕敬地回答。

“我已经在入住前提交所有的资料了，系统早已显示我登记成功了。”来之前，E01已经帮E30做足了相应的准备，包括提交入住资料。所有人搬家时必须经过二级机械人的审核，这样做，不例外也是为了保证世界发展的平衡性。

奥斯陆政府给所有居民准备了圣诞礼包，E30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人生中的第一个节日了。

“对不起先生，这边显示没有您的入住信息。”

二级机械人依旧保持着八颗牙笑容，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

一阵橘子味香水从E30的身后飘来，紧接着，一个甜美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等E30回头时，佐伊就这样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需要帮忙吗？”佐伊笑着看着他。

“我······”E30第一次离人类这么近，他竟一时说不出来话。

“你是新来的？我帮你看看怎么回事。”佐伊不等E30说完，率先对着二级机械人打开系统分析器，自顾自的操作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佐伊问。

“我······”E30还没有名字，走之前，E01嘱咐他，务必取一个好名字，好名字是融入人类社会的前提，但因为过于谨慎，导致他现在还没想好，这或许就是资料查不到的原因，E30才顿悟过来。

“你，你叫什么名字？”一时语塞的E30反问道。

“我叫佐伊。”

“佐伊······”E30在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个单词，就仿佛有魔力般，烙在了他的心上。

“那你呢？”佐伊觉得眼前的男生有点可爱，因为他看起来非常紧张。

“我叫E······伊凡。”E30迅速在脑海中检索，最终说出了一个他其实不太喜欢的名字。

“你好，伊凡。”佐伊伸出了手。

“你好，佐伊。”E30也伸出了手。

触及指尖的那一刹那，E30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这种情感围着他们绕啊绕，

最终和眼前的女孩捆绑在了一起。

“这里好像确实没有你的入住信息，也许还要过几天，”佐伊一边对话，一边查阅“伊凡”的信息，“不过没关系，今年的圣诞礼包也没什么可期待的，无疑还是一些姜饼人，和可循坏利用的装饰品罢了，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都给你。”佐伊说，“或者，你也可以来我家过圣诞节，我们可以一起。”佐伊俏皮地笑了。

“你总会感受到柔情的。”E30的耳边响起了E01的话。

也许这就是柔情。看着佐伊的笑容，E30想。

对E30来说，这是一个无比幸福的冬天。他和佐伊在毛毯上躺着，身边有只总爱睡觉的小猫；他品尝了五六种不同的红酒，吃到了一盘又一盘佐伊精心调制的佳肴；佐伊家的壁炉火烧的很旺，衬着两人的脸都红红的；佐伊烤了姜饼人，他们互相按照对方的样子，做了装饰；E30第一次尝试躺在雪里，在地上滚来滚去。佐伊的笑声，说话声，甚至被树枝划破手指的叹气声，都印在E30的脑海里。

“伊凡，那你呢？你怎么从不说你的故事？”一天傍晚，当他们吃完晚餐，红酒喝到第二杯时，躺在毛毯上的佐伊，将头转向有些瞌睡的E30，轻轻地问。

然而，E30没有故事。

“你怎么不讲你的小时候？你的过去？你的家乡？”佐伊翻了个身，她从毛毯上

撑起来，看着有些困意的E30。

E30没有小时候，他生来变是成年男人的样貌；E30也没有过去，认识佐伊的时候，他的诞生不过才几个月；E30也不清楚自己的家乡是哪，他不能说布雷诺镇，那是个需要被回避的地方。

“你为什么瞒着我这些事，伊凡？”佐伊继续问，“我告诉你了那么多关于我的事，而你从来不谈你的，我还以为你喜欢我。”佐伊撅着嘴，躺回了原处。

E30没有瞒着佐伊任何事，除了他是机械人的身份，和喜欢佐伊的心。

没话说了，两人都抬头，看着天花板上，E30几天前从房梁上吊下的小圣诞树。佐伊说她不喜欢像别人一样，把圣诞树摆在地上，她喜欢把圣诞树挂起来，悬在空中。“小时候妈妈说，这样更接近天，许的愿望会比别人更快灵验。”

E30将头转到佐伊的方向，他看着她轻闭的双眼，听着她微弱的呼吸声。“你要听我的故事吗？”E30问。

“要！”佐伊啪的一下将眼睛睁开，兴奋地看着他。

“好。”

E30闭上了双眼，他幻想自己是来自赤道的少年，家住海边，四季炎热，他整日将身体浸泡在海水里，感受阳光钻进皮肤的温度。他潜水，冲浪，迎着日出的朝霞和鱼儿游泳，踩着日落的余晖和小狗回家······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佐伊冰冷的声音突

然打断他，“我最讨厌撒谎骗我的人。”

E30被佐伊的话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一睁眼，圣诞树上的灯熄灭了。

“你怎么可能来自赤道呢，伊凡？”佐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仿佛从一场梦境中醒来，“你怎么可能每天潜水，和鱼儿游泳呢？那里现在就是一片弃尸屠宰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