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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第1页)

在办完江婉莹的丧事后?,他心中苦闷,向来理智的他竟也寄希望于神?佛,冥冥之中,他去了京外,江婉柔曾去过的慧光寺。

那个笑起来像弥勒佛一样的住持说?道?:前世因,今世果。前世的缘分已?尽,放下罢。

他放不下!明?明?他们是一对那么恩爱的爱侣,白?头到老,怎么会缘分尽了呢!那她和武帝又有什么缘分?他们甚至一面都未曾见过,荒唐可笑。

住持没有回答他,只道?:“缘分,本不讲道?理。既然能结为夫妻,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并未从慧光寺得?到稍许安慰,如今在这个寂静的深夜,他再一次回想起住持说的因果论。按照住持的说?法,上一世,她与她恩怨两清,但她和武帝尚有羁绊,才有了今生的夫妻缘分。

一个君王,一个臣妇,他们甚至没有见过对方的面容。裴璋想了又想,终于从记忆的草蛇灰线中找到一丝隐晦的线索。

妻子是个通透豁达的人,只有一件事叫她不能忘怀,是岳母的死。

他与她在落云镇外放三年,日子清苦却也快乐,在那里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和皇太子一样聪明?伶俐,待调回京城时,却迎来岳母病逝的噩耗。

他第一次见她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愤恨,她狠狠道?:“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姨娘!”

她说?的是宁安侯和侯府的主母秦氏。她生父不慈,嫡母恶毒,他都知道?,他也曾承诺过,等调回京城,把?岳母接过来荣养。晚了一步,终成遗憾。

自那以后?,她和娘家势如水火。后?来新帝血洗朝堂登基,逐一清算各方势力,恭王和其?子嗣被诛,妻妾赶去守皇陵,而宁安侯府作为恭王的姻亲,抄家流放,除了出嫁的女儿,全家被流放三千里做苦役。

宁安侯和秦氏,没能挨过苦寒的流放之路,惨死途中。她得?到消息为岳母上了一炷香。他几次宽慰她,她却道?:“都过去了。”

她再也没有提起过薄命的岳母和娘家,她是他裴家的儿媳,他的发妻,他孩子的母亲,直到老死,他一直以为她同他一样,没有遗憾。

难道?武帝阴差阳错替她报了仇,成了两人的羁绊?

裴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除了这个,他想不到旁的。武帝不好女色,连自己的妃嫔都认不清脸,更遑论臣妻。他们唯一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武帝死后?,朝纲崩坏,前朝后?宫乱成一团,他稳固前朝焦头烂额,她不忍看他那么劳累,主动为他分忧。

“我去为圣上守灵吧,有我在,定定后?妃们的心。”

她为武帝守灵到深夜,那天?晚上的风有些寒,他解下披风为她披上……

“表哥——”

一道?柔弱的女声打断了裴璋的思绪,他起身打开房门,外面的女子身着素雅的提花小袄,手?上端了一碗汤。

是他的表妹阮筝。

阮筝把?解酒汤放在桌案上,柔声道?:“我想着表哥今日定要饮酒,做了碗解酒汤,表哥用了再睡,免得?头疼。”

裴璋待人温和,他点点头,问:“母亲呢?”

裴母向来和阮筝亲厚,她笑了下,道?:“早早用过膳,睡下了。”

“她老人家惦记你,这大年夜的,叫我来看着,不叫表哥在书房熬。”

裴璋苦笑一声,温声道?:“母亲近来身子不好,多亏了你,表妹。”

阮筝清秀的脸庞浮上一层红晕,小声道?:“都是一家人,表哥说?什么客气话?。”

裴璋摇摇头:“你是我裴家的恩人,但终究不姓裴。这么多年照顾母亲,竟生生把?你拖成了老姑娘。”

“是我之过。”

阮筝忽然一怔,江婉莹那个毒妇在她适龄时把?她打发到青州,那穷地?方全是歪瓜裂枣,她宁愿拖着不嫁也要留在裴家。眼?看着熬死了江婉莹,舅母多次曾言,叫她嫁给表哥做续弦。表哥孝顺,她心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裴府的女主子。

难道?表哥当真开窍了?

阮筝低头咬唇,觑着裴璋如玉的面庞。裴璋顿了下,道?:“我看了几个同你年纪相仿的才俊,平行端方,人品正直,家世也说?得?过去。”

“你见一见,有看得?上眼?的,告诉表哥,我为你说?媒。”

“夜寒露重,早些回去歇息。”

……

在阮筝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裴璋合上房门,默不作声地?把?这本《齐物论》放在书架上。他倏而一笑,摇摇头,低声呢喃道?:“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终究……意?难平。

***

年宴之后?,江婉柔没歇两天?,又迎来另一场大事——老祖宗寿辰。

自从她随陆奉离京,回来紧赶着一堆事儿,她许久没回陆府探望过,当初陆奉认祖归宗时,哄骗老祖宗是外出办事,现在她老人家还不知道?大孙子竟是新帝!

江婉柔跟陆奉商量:“这回微服私访,你别穿那身龙袍了,说?句不好听的,老祖宗还有多少个年月?别叫她老人家受惊。”

这点小事,陆奉向来由着她。江婉柔把?他的旧衣裳挑出来。他的衣裳以玄色、黑色、深紫为主,颜色深沉,自从他做了皇帝后?,浑身越发冷峻威严,就算不穿龙袍,按照翠珠的说?法:圣上站那儿什么都不做,只撩起眼?皮,就叫人两股颤颤,想要跪下磕头。

连续换了几身,江婉柔都不太满意?。在陆奉逐渐危险的眸光中,江婉柔迅速挑了一身淡青色锦袍,衣襟处用银线绣着精致的祥云如意?纹,中和了陆奉身上的凶煞之气。鬓若刀裁,眉眼?凌厉,显出他愈发俊美。

陆奉嫌弃地?瞥了一眼?这身衣袍,正欲解开腰带,被江婉柔一把?扑上来,双臂搂着他的腰身,娇声道?:“夫君穿这身真俊,叫妾都移不开眼?了呢。”

陆奉一顿,把?她从身上撕下来,沉声道?:“油嘴滑舌,成何体统!”

江婉柔瘪瘪嘴,陆奉这个人,行事有心中的一套准则,十分固执。比如孝期内,夫妻俩常常相拥而眠,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自然有忍不住的时候。

先帝尸骨未寒,两人肯定不能越界。但她可以用旁的法子给他纾解,她怀孕那会儿经常做。她看他忍得?辛苦才愿意?伺候他,也不算破戒。他可倒好,把?她好心当成驴肝肺,宁愿泡在冷水里也不愿碰她,叫江婉柔不禁反思,是她容颜不再了?还是她太龌龊,没有孝心。

后?来他开了荤,快把?她折腾散架了,她才琢磨明?白?,这人就是轴!比如现在,今日是老祖宗寿辰,得?正正经经,不能越界。

呸,这会儿装君子,她胸前明?晃晃的牙印还没消呢,脱了裤子是牲口,穿上衣裳还不认人了。

江婉柔心中腹诽,面上依旧笑盈盈地?哄他穿上这身衣裳,今天?是个好日子,总不能叫他跟个阎罗似的,给府中的小孩儿吓坏了。

江婉柔转而抱着他的臂膀,道?:“你看这上头的花纹,多精致,是臣妾一针一线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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