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宗池的目光落在林景声脸上那道被信封上闪闪发光的红色亮片折射出的光上,他忍不住问她,为什么给云颂打电话。
“我问他折纸玫瑰的第二种方法,他说他会教我的。”
霍宗池找了个地方坐下,视线不自觉在林景声那堆彩纸上移动,理智告诉他,在听见聘请的家教私自联系家里的小孩只为了教她与课程无关的东西,他应该感到生气并及时制止,但他此时的确只是坐下了,用一种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平静声线,试探着林景声。
“他在我花了钱的课堂上,教你折纸?”
林景声否认道:“是下课的时候舅舅你不是看见了吗?他见到我书里夹的纸玫瑰,喏,这个纸玫瑰,你教我的,云老师说,这根本就是不会折的折法,纸玫瑰不能折成这样。”
比起看见林景声手里压扁的,出自自己之手的皱纸玫瑰与桌面上用“云颂的方法”折出来的新纸玫瑰强烈对比,更让霍宗池更受冲击的是,林景声究竟什么时候发现他在“看着他们。”
如果林景声知道他在往那处瞧,那么云颂呢?
如果云颂也知道他在看,他一定会误会。
这一认知让霍宗池又变得恼怒。
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告诉林景声真相,这个她看不上的一团皱纸其实与桌上漂亮玫瑰师承一脉,这种东西折得好毕竟没有任何实质好处。
霍宗池觉得十分好笑地笑了一下。
“早点去睡觉,不要把你的时间花费在折这些东西上,明天有的是时间,如果你需要,就让他来帮你折。”
“这是我要送人的,”林景声说:“我不需要他来帮我。”
“他的存在就是用来帮你,你要习惯这一点。”
林景声她眨了下眼,像没听懂。
霍宗池转身上楼,在进房间时突然闻到一股存在感强烈的香味,他知道那是从什么地方散发,这么多天,竟然还能闻到。
为他心中烦躁,霍宗池感觉自己有必要再洗一次澡。
第二次从浴室出来,床上的手机震动,霍宗池收到一条短信,是云颂发来。
仿佛是为了澄清,信息界面一张照片打眼,他穿着圆领保守的白色短袖,左手贴在裤缝线上,站姿标准,配字:我以后会好好穿衣服。
霍宗池定定站了一会儿,特意将聊天框往上翻了一翻,但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的脑子奇异地发生短暂空白。
之后思绪回笼,他看清那几天发给云颂的,每次都只收到极短回复的文字,里面只有顺从。
那一瞬间霍宗池觉得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至少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对这个想法的动机产生过丁点怀疑。
连上三天课,每天都是值得云颂感激上苍的幸运日。
霍宗池出差了,林景声说,他在三天前的夜里走的,然后保姆来了,她睡在林景声的隔壁房间,霍宗池白天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他去了外省。
云颂对霍宗池现在的具体产业并不十分了解,有限的网络资料里他也只是粗略看了几眼,霍宗池一开始创办的是代工厂生产机械零件,做到一定程度后转手将公司卖了套现不少,他有今天的成就,恐怕得益于当初霍舒玉的那个小工厂。
幸好霍舒玉的小厂最终没有倒闭。
没有霍宗池“随叫随到”的要求,云颂晚上的兼职也非常顺利,多挣的一笔钱顺利还上这个月的欠款还有剩,多余的钱足够让他在晚上吃醪糟蛋时多加一个手抓饼。
这样美好的时光在他给林景声上第五堂课时结束,霍宗池回家了。
云颂像往常按下门铃进门后看见他,他晒得更黑了,穿着家常的衣服,盯着云颂时习惯性皱眉,让云颂想到他大概五年前刚开始找工作时遇到的一个建筑公司老板,他脾气很差,总是挑剔云颂速度慢,力气小,不会来事,最后还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云颂开了。
云颂在霍宗池背后撇了撇下嘴,好心情被打破了。
尽管这样,林景声的情绪却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今天的课程上得尤其顺利,期间几乎没有耽搁,云颂便在约定时间内完成授课,此时不过下午五点,霍宗池为林景声请的保姆正在厨房做饭,习惯性问了一句云老师要不要留下用饭。
云颂一惊,抬头道:“不用了,满秀”
胡满秀不知道自己的雇主在自己问完这句话时黑了脸,也不知道云颂留下用饭原来是他和小老板没有公开的秘密。
林景声索性说:“云老师要在这里吃饭。”
这几天因为一个人吃饭寂寞,胡满秀做好饭以后林景声都是叫云颂陪她一起吃。
“不不,这怎么行呢,我不会跟你们一起吃饭的,我肯定是要自己吃的呀,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霍先生记得把明天上课的时间提前发给我就好了。”
“站住。”
霍宗池抄着一双手审视云颂。
“云老师这几天在我家用饭用得还习惯?”
云颂手指微微弯曲,握了握,又松开。
“你听我说……”
“其实不用多说什么,”霍宗池收回视线,“把饭钱留下就行了。”
云颂咬着下嘴唇,脸上的笑容窘迫又纠结,“那……给多少?”
霍宗池很轻地笑了下,“总不会要你万把块,云老师现在怎么会这么小气。”
云颂不情不愿地摸出自己的钱包,先是摸到一百块上,指尖捻了捻,又换到五十块,再去看霍宗池的脸色。
他抽出一张五十,似乎觉得太少,最后还是换成一百。
“是我让云老师陪我的!你不准收他钱。”
林景声大声地说,她从后面推了一把霍宗池,本来是想将他推开,不知怎么发的力,却将他朝云颂的方向推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