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闻头痛欲裂,耳边回荡着宛如怪物的咆哮,还有一个人肆意的大笑。
声音重叠在一起,混乱而又似曾相识,尘封的记忆被硬生生撬动,他的脑海里划过无数繁杂而模糊的碎片——失色的苍穹,高悬的黑日,有人在嘲笑,有人在低吼,他倒在血泊中无法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伸向了他……
坠入过往的记忆,像坠入无底的深潭。明闻按住剧痛的额头,在冷汗涔涔之中,勉强睁开失焦的眼眸。
这一瞬间,繁杂的画面纷纷破碎,那些他根本不记得是否真实发生过的片段,也从眼前抹去。
明闻略微涣散的眸底映出钢刀冷冽的反光,锋利的刀锋底部,蜷缩着一团剧烈战栗的黑色生物。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钢刀贯穿了那只小小的黑色生物,随着刀刃抽出,小黑球只有巴掌大小的身体中间出现一大块恐怖的空洞,仿佛被剥去了皮肤,露出清晰的血肉纤维,淡色液体从空洞中淌出,像是无法止住的血。
有人在不停地大笑,似乎根本没听见那无时无刻不回荡在明闻耳边的凄厉惨叫。明闻想要起身,头颅却疼得几乎要炸开。
不远处,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无聊地说:“别杀得那么快,没乐子。”
黄毛青年笑嘻嘻地抬脚:“慢慢碾死它怎么样?”
“会不会像蟑螂一样爆浆啊?”
“要是一遍碾不死,那就多来几遍。”
小黑球浑身颤抖,细细的触手黏住地面,在并不光滑的地上,拖拽着自己身体,极其缓慢地爬行。
它微小的身躯沾满灰尘,中间的伤口因为艰难的蠕动而被挤压到变形,那些尖锐的石砾甚至钻进了伤口,钻入它的“血肉”之中。
小黑球疼得满地打滚,剧烈抽搐,两根触手因为太过用力,透明到几乎要断裂,却依然死死抓住地面,倔强地不肯松开。
它在爬向明闻。
这团只有一点点大的幼小生物,拖着被贯穿了大半的流血身躯,颤抖地抬高一小根触手,努力想要够着明闻衣摆——可是,它和明闻还隔着一段对它来说无比遥远的距离,哪怕竭尽全力,那根细小的触手依然无法触碰到明闻。
“对了,我想到了。”黄毛青年举起钢刀化的右手,“不如把它切成两半,再一点点剁成肉泥……”
他哈哈笑着,再次挥下钢刀——
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钢刀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握住,鲜血沿着骨节分明的指间滚落,刀锋悬停,无法寸进。
黄毛青年惊愕地抬头,对上一双寒冽刺骨的墨色眼眸。
“哦?”椅子上的男人饶有兴趣地坐直了身体,目光黏连在明闻没有表情的脸上,“醒了?路乙,给他留只手就行,别不小心弄死了,我还要用。”
那个叫路乙的黄毛青年没有回答,他的面庞不断变形扭曲,似乎在忍受着某种剧痛,根本说不出话。
他已经用尽全力,却依然无法将右手化作的钢刀收回,那柄钢刀如此锋利,令明闻的指间瞬间染上一片血红,可是,明闻的眼眸始终冰冷,没有变化。
滴答,滴答。
鲜血滴坠,划过刀锋,落在刀尖下方的小黑球身上,毫无阻碍地融没于它漆黑的体内。
细细的触手无力下垂,明闻低头,另一只手轻轻捧起这团幼小的黑色生物,冰凉的,粘稠的,在他掌心里发抖,奄奄一息。
咔嚓。
钢刀的表面裂开一丝缝隙,路乙发出惨叫,近乎断手的痛楚让他直接跪趴在地,无法爬起。
“对……对不起……”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路乙以头撞地,痛哭流涕地向明闻求饶。
“我错了,对不——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回响于整个地下停车场,钢刀碎裂,路乙抽搐着翻滚,右臂血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