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宝银恨铁不成钢地一咬牙,好歹也是和她一样八字全阴的天选之人,挨打难道也不知道要躲吗?!
眼看鞭子就要抽打在他已经遍体鳞伤的皮肉上,却有人比鞭子的速度更快,容阙只见眼前那卖花丫鬟的脚尖一点,下一瞬,几乎已经贴到自己身上的鞭子就被击飞出去!
接着,那小厮也硬生生挨了一拳,整个人滚到一旁,吃痛地叫唤着,根本爬不起来。
逢此变故,周围的小厮丫鬟均是惊呼一声。
那摔了个大马趴的小厮则是抬起手指向段宝银,震惊道:“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好大的胆子!我可是奉家主的命令——”
话还没说完,段宝银已经一脚踩在了他的脑袋上,往下用力道:“嗯?奉家主的什么命令?说说看?”
然而,那小厮一张脸都被挤压到了一起,只能“呜呜”地呻吟,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滚出去。”段宝银冷冷地扫了一眼正厅内众人。
其他小厮丫鬟赶紧瑟瑟发抖地滚了。
厅内只剩下三个人,段宝银拿起鞭子,往那小厮身上便开始毫不留情地抽,等抽得他晕过去,才停下来。
容阙前世跟自己再怎么不对付,也是她名正言顺的对手,岂是他这种小人可以随意羞辱的,段宝银今日非帮他出了这口气不可。
但容阙却依然没有动静,脸上不见劫后余生的欣喜,有的只是一潭死水般的阴沉。
段宝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继而走到他面前:“我帮你抽了他,你不解气?”
容阙却什么也不问,只是淡淡道:“你打了他,我父亲也会叫旁人来打我,并没有区别。”
“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一点,那大可不必。”段宝银道,“难道做一回好人,当然要好人做到底,我当然有办法让你以后不受挨打。”
容阙垂着头:“为什么帮我?你想要什么?”
段宝银有点想笑,在他的眼里,帮他就必须有所图谋?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问了,她也确实有一个好奇许久的问题。
段宝银慢悠悠地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只弹关山难觅?”
“就这个?”容阙终于抬起脸,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对啊,怎么,不方便告诉我?”段宝银挑了挑眉。
“不是。”容阙马上否认,然后沉默片刻,才道,“我刚开始学琴的时候,这是长姊教我的第一首曲子。我很后悔,当时没能好好学,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练习,希望能练得更好。”
段宝银听出了言外之意:“你的长姊已经不在人世了?”
容阙咬了咬下唇,眼中隐约能看到一点刻意被掩饰的哀痛:“是,父亲母亲都说是我命格晦气,克死了长姊。”
段宝银皱了皱眉:“看来你也相信他们说的话?”
“我不知道。”容阙低声说。
“这你也能信,要是你命格真有那么晦气,你父亲怎么活得这么滋润,还有这么大力气打你?他们只是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拿你发泄而已。”段宝银道,“你长姊的死与你无关,就算她现在化作鬼魂出现,也必然会亲口说出和我一样的答案。”
容阙见她说得笃定,不由得问:“你怎么能确定?”
本来段宝银只是打算待会再去警告一下容父容母,让他们别再对容阙动手,但在容阙说出只弹关山难觅的原因之后,又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容阙表现得不近人情,却对宠爱自己的长姊有着近乎执念的怀念,这样的人缺爱又渴望被爱,只要给他一点温暖,他很容易就会死心塌地。
虽然有众鬼供她驱使,但现在她有的活人帮手却实在太少,如果能多一个助力,尤其是容阙这样八字全阴的特殊之人,对她来说大有用处,绝对值得赌一把。
“我当然知道。”段宝银微微一笑。
接着,她一转身,衣袖间未散去的芍药花香扑面而来,等回过头来,那张脸已经变了一个人。
容阙睁大了双眼,瞳孔微微颤抖。
居然是鬼翁的徒弟。
◎只要你愿意。◎
容阙还呆呆地跪在原地,段宝银已经朝他伸出了手。
笼着一袖花香的粉色衣裳中伸出她白皙细长的手,容阙看着那只比自己的要小上许多的手,却莫名觉得那之中蕴含着无穷大的力量,似乎真的能将他从不见天日的黑暗中拉出去。
鬼使神差地,他小心翼翼地覆上那只手,柔软的触感通过掌心一路直达胸腔内,他感到连自己的心都软了几分。
段宝银接住他的手,把他扶起:“八字全阴是世上最好的命格。”
容阙的喉咙动了动,喃喃:“最好的命格?”
“当然了,我和你一样,也是八字全阴,天生在鬼道就是天赋异禀,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段宝银直直看着他的双眼,“我们这么有缘,你要不要考虑做我徒弟?”
容阙的瞳孔放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真的可以么?”
他既然会加入亦正亦邪的森罗教,段宝银就知他不会像某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一样对鬼道避如蛇蝎,容阙的回答不在她的意料之外。
“嗯。”段宝银微微一笑,“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
下一瞬,容阙坚决地说完,就一撩衣袍重新跪坐在地,仰着脖子对段宝银又唤了声,眼睛亮晶晶的:“师尊。”
段宝银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哎,乖。”
原来有徒弟是这种感觉,听一声“师尊”,感觉自己突然变得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