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0
铁铸一样钳制在颈间的冰冷手掌终于一松,李文溪跌倒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住胸口咳嗽个不停。
收回手的赵黄鸡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开,只静静地站在她的旁边。
李文溪当然知道他在等着自己出示这份“证据”,并且这人显然不怎么有耐性的样子。
她艰难地坐直了身体,理了理身下湿漉漉的斗篷,抬手时,掌心里抓出了一只灰色的布兔子。
李文溪把这只布兔子朝赵黄鸡的方向递过去。
她的手指间有冰凉的雨水,在这只巴掌大的小布兔子表面留下了几道濡湿的指痕。
眼睛在彻底适应了之后,即使在像这样一片黑暗中也能捕捉到淡淡模糊的轮廓。赵黄鸡的身形仍旧没有动弹,但李文溪看见他有一个低头的动作,像是在看向她手里的那只布兔子。
李文溪也在看这只兔子。
这东西,她一直忘记了还给赵黄鸭。而赵黄鸭她自己在失去双眼之后好像也没再想起这回事,于是就这么一直被留在了李文溪的包里。她自己也都快忘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有用上的一天,真是世事无常啊。
李文溪抬起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赵黄鸡的反应。
就见赵黄鸡注视了那只布兔子好一会儿,轻声说道:“怎么在你这里?”
可以,李文溪松一口气,有门。
“我替她拿着,说好了回头就还给
她,结果当时情况比较乱,给忘记了。”她选择性地说了一部分实话,边说边努力地发动脑筋往下编:“我这次过来,就是想把这只兔子还给她,我看她好像挺喜欢它的……说是以前不听话,被你给拿走过。”
赵黄鸡听完了没有再说话,只微微抬了抬手。
李文溪感觉腰间一动,接着“叮啷”几声,那根紧紧缠缚着的细长链条终于松了开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链子简直灵动得宛如活物一般,“哗啦、哗啦”地退开,顺着他的袖口处又钻了回去。
李文溪的目光被这声音吸引,借着窗外一道“刺啦”划破阴云的电光刚好看了个分明。
她原以为赵黄鸡是被谁栓在这,就像之前在萨尔德斯地窟时一样,养着他取血之类的。
而直到了这时候,李文溪才发觉:这条链条好像仅仅只是系在他自己的身上,并没有那理论上可能拴在哪里,诸如地上、墙上或者塔中的任意一处位置的另一头。
链子的一端穿在他的右手腕上,另一端则系在他同侧的脚踝上,也是穿骨而过——赵黄鸡的足是□□的,没有穿着任何鞋袜,赤脚站在这塔楼上,李文溪看见了他袍子被风吹动时露出的淌着血污的苍白脚面。
银链叮当地缩回他的袖间,但赵黄鸡抬起的手并没有收回身侧,而朝李文溪手里举着的灰兔子探了过来。
李文溪举了老半天,心里
早就有点不耐烦,见状正想等他赶紧拿走了好缩手,却见这人忽然又停了,片刻后,将手又给收了回去。
“不用了,她已经死了。”李文溪听见赵黄鸡说道,嗓音有些沙哑:“你走吧。”
死了?谁?赵黄鸭吗?
李文溪难得地愣了一下。
见她在停原地没有动作,赵黄鸡的神情虽然还是冷淡,但语气却缓和了一些。
他目光望向李文溪,平静地说道:“这东西是我送给她的。剪刀裁了两下,一颗石头也没花,布团子而已。既然落在你那儿了,你就留着吧,做个纪念也好。”
李文溪这时的脑子里还在琢磨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赵黄鸭死了??
她心想着,赵白羽到底是怎么能做到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吧外甥女给养死的?
怎么想都不应该啊,人又不是什么花花草草,干个两天涝个两天的就死给你看。而且那赵白羽,李文溪自认看人还算有几分眼力,那男人虽说严肃不近人情、乃至于说傲慢可能确有其事,但绝不像是个什么品行低劣、虐待小孩儿的人。
那就是意外啰?他杀?
但这样也挺奇怪的,赵白羽怎么也是个在这整片西塞纳维都成名已久、声名显赫的“第一剑士”,有谁能在他的看护下越过他而成功杀掉他几岁的小外甥女?
而且她这几天不说每天,但至少每隔三两天也会回一次城里,如果真有这种事,不可能什么风声都没见啊
?
李文溪思来想去,糟了,脑子,不够用了。
而赵黄鸡说完这两句话,像是已经失去再开口的兴致,又转身走回了他原来站立的那片角落里。
狂烈的风雨从敞开的窗扇间扑进来,沾湿他黑色的袍服。
剩下李文溪抓着个兔子坐在地上,觉得方方面面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她想了想,试探着从包里又掏出一盏灯,一边盯着赵黄鸡的侧影,看他有没有啥反应。
她一般随身会带两到三盏灯,一不小心碎了一盏也有备用的。
灯光霎时照亮了这方逼仄狭窄的钟楼顶层,地面已经湿透,积了一层水,灯光里微微泛着镜面般的亮光。凹凸不平的灰褐墙面上,水滴三三五五地往下淌过,像是无数道斑驳的泪痕。
见赵黄鸡没什么别的反应,李文溪于是就从地上爬起来,提着灯明目张胆地到处照了起来。
不过照了也没什么用处,因为这钟楼上一共就七八平米的地,除了一个杵角落里的赵黄鸡,以及她自己之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空空荡荡的。
李文溪一无所获,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尝试跟剧情NPC赵黄鸡搭话:“赵黄鸭,真的死了?”
李文溪问出口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这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赵黄鸡当场发作的准备,没准抬手留给她再来一链子。
但没办法啊,好奇啊。李文溪这人有疑问弄不清楚,她身上好像有一百只蚂蚁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