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梁弋周。”
她凝视着墓碑,喃喃道。
“什么都在变,变得越来越复杂。”
崔钰用外套袖子擦去墓碑上的灰尘,用力到几乎有些轻微的、难以察觉的哽咽:“就一点好的东西,我想把它留在那里。”
因为想留的留不住,太难受了。看着美好的存在消亡,太痛苦了。
人力不敌天命。
她走到这里,才体会到这几字的真意。
“你说我耍你玩儿,我没有。”
崔钰无力攥着纸元宝,嘴微微翕动,唇角是向下的弧度。
“我希望你好。”
崔钰话音没落,被人从后往前紧紧拥住,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摁进骨血。
有很轻的水渍掉落在她的肩窝里。
他们共同的家乡有着如此丰盛的草木气息,夜里田地如同沸腾的金色海面,草被吹弯如波浪。
他的黑发柔软地触着她的皮肤,他们无声地坐着。而这儿,依然像许多年前他们第一次逃课跑来这里时一样,最老的大树在他们的东南方向180米处安安静静,土地承接住了他们的悲伤与痛苦,而他们亲近的长辈微笑无声地看着。
有那么一刻,梁弋周觉得自己这辈子死在这一秒也是好的。
第32章
。
崔钰喝了酒,不能开回程路,一上车就睡着了,睡得东倒西歪,不知天地为何物。
凌晨的月光洒在车窗上,梁弋周艰难地开着颠簸小路,偶尔扫一眼副驾驶的人,无声叹气:行啊,这睡眠质量真好,没受半点影响。脖颈和头都睡成自由九十度折角了,他还得手动扶正。
开出了小路,下一个问题很快来了:她的目的地在哪儿?现在在白坪,但听餐桌上佟郦那意思,最近她大部分时间住在成江。
他家离白坪倒是不远,可是让酒醉的前女友住自己家,显得好像心怀鬼胎似得。
梁弋周看了她一眼,八百米开外的红绿灯处眼见着就要分出两条道。
“……崔钰。”
他本着人文关怀的理念,控制着分贝叫了她一声。
“哎,醒醒。”
又一声。
“你要去哪?”
梁弋周低声问完,她还是没反应,他略带遗憾地决定先走离白坪近的那条路,毕竟现在也晚了,开半小时回成江那肯定是有点风险的。玫@瑰
在红绿灯要转向变道前,一道困意十足的声音忽然懒懒飘过来。
“右转啊,别走过了。”
……
梁弋周果断换了右道,斜睨她一眼。
“装睡是吧?”
崔钰揉了揉睡乱的头发,撑起身子,双眼失焦:“你知道森林里狼的听觉范围有多远吗?”
预感到她没憋什么好活,梁弋周本来没打算接腔的,但沉默几秒,还是把话垫出去了。
“多远?”
“至少六英里。”
崔钰比了个六,晃了晃手指,顿了下又道:“你刚说话的分贝,森林狼都得带着助听器凑耳朵来听。”
“……”
他就知道。
梁弋周一腔无语,在看到崔钰略带戏谑的杏眸时,忽然消散了。愣了一下,他突然想起崔钰十几岁时,还是一米六的黑瘦大眼圆脸小猴一只,看着话少,但梁弋周早就发现了,她完全是天生挨揍圣体,在没有足够还手能力的时候,讽刺能力一骑绝尘。
一中当时有个师德一般的物理老师,刚好同时带好几个班,习惯收些隐形贿赂、对家庭条件好的学生态度很好,剩下的只能受着他那刻薄的性格,崔钰就被他常年踢出来罚站罚跪,很多学生不喜欢他,但也不好说,毕竟是号称从校外挖来的名师。
有次课间活动,崔钰班上物理课代表忽然面带笑意问她,怎么看赵老师?
那时候梁弋周正要去体育课,看到她身后走廊经过的当事人,给她递了眼色,奈何崔钰没鸟,他也就抱着篮球全当看戏了。
崔钰说,他跟雪花一样。
物理课代表愣了下,推推眼镜,干笑一声,这么浪漫?
泼碗水撒泡尿就会融化消失了,崔钰讲的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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