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外滩33号永丰地产公司,志远外出办事未归,俊业正坐在办公桌后摆弄这期的跑马彩票。
秘书敲开门道:“经理,外面有位姓汪的先生求见。”
“请他进来。”俊业忙将一堆五颜六色的彩票揽进抽屉。
来者是一位年近花甲、穿爱国布长衫的老者,俊业起身招呼道:“汪老板请坐!”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向门右侧的沙发走去。
“汪老板今日造访,不知有何贵干?”俊业微笑道。
老人站了起来,颤巍巍地从衣襟内侧的口袋摸出一张合同,走到他面前:“林公子,这个是是十年前我和林老板也就是和令尊签订的《土地租赁合同》,你看一下。”
俊业接过合同扫了一眼,不解地问:“这合同有问题吗?”
老人期期艾艾地说:“没没问题但租期已满我想我想收回这块地。”
俊业一脸错愕:“您何必急着收回呢,我们还可以续约啊!”
老人轻蹙着眉头:“我我只想收回,不打算续约了。”
俊业心底升出一阵鄙夷与厌恶,不过没写在脸上,而是和和气气地笑道:“不好意思啊汪老板,这件事是家父经办的,我不大清楚这样吧,我请示一下他老人家再给您回话,您看行嘛?”
老人忙点头,唯唯诺诺地陪笑脸:“应该的!应该的!”
待他走后,俊业慢慢敛去笑容,眼里闪出一丝凌厉,当着秘书的面恨恨地骂道:“汪景藩这个老王八蛋,当年不过从他手里租了块鸟不拉屎的农用地,若非法租界扩张林家建造公寓,那儿还是一片废墟呢,短短十年就想坐地生财收回土地和房子?简直做梦!”
晚上九点多汪记绸缎铺门口,汪老板像往常一样打烊,向路边一辆黄包车走去。
戴着草帽的车夫蹲在街边,见有人朝自己走来,忙起身迎了上去:“老板,您要去哪?”
“万宜坊。”汪老板一面说着,一面费力地登上了车。
“好嘞!您可坐稳了!”话音刚落,车夫拉着黄包车飞奔起来,驰骋在昏暗的街道上,疲惫的汪老板歪着头打起盹儿来,一路的街景一晃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拐进了一条暗巷,里面一个行人都没有,寂静中只能听见黄包车车轮“吱呀呀”的响声。
路面有些颠簸,汪老板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心中忽地一凛,忙喊道:“哎——小兄弟,停下停下!走错路了!”
拉车的人仿佛没听见似的,反而将车拉得更快了!
汪老板一窒,只觉得脊背发凉!
“你是谁?到底要干嘛?”
“再不停我要跳车了!”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不知不觉间提高了嗓门。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蹿出两个黑影,暗夜中刀光闪动,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绳索和麻袋。
汪老板吓呆了,惊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车夫猛地一撒手,汪老板“扑通”一声从车上摔了个跟头。三个男人一齐扑了上去,不由分说地按住他,将其五花大绑了一番,塞进麻袋抬起就跑
转眼间快十一点了,汪太太左等右等不见丈夫回来,极为不安地敲开了女儿的房门。
“妈,这么晚了还没睡啊?”一个穿着睡衣、齐耳剪发的少女问道。
“曼云,都这个点儿了,你爸怎么还没回来?我往绸缎铺打电话一直没人接,这可怎么办呀?”汪太太火急火燎地说。
汪曼云眉头一皱,问道:“爸他…该不会去了朋友家吧?”
“嗳呀,我都打电话问过了,都说没看到他!”
汪曼云忙披上外衣,拉着母亲的手说:“先别急,我们沿街找找看。”
淡淡月光下,汪曼云拿着手电搀着母亲刚走到衖堂口,便撞见了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的父亲。
“爸爸!”
“景藩!”
母女俩几乎同时喊道。
“景藩,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汪太太满脸震惊。
“我唉!坐黄包车时摔了一跤,那车夫跑得急,不小心滑倒了。”汪老板眼神躲闪着揶揄道。
第二天早上,俊业揣着一纸合同,来到父亲面前邀功:“爸,汪景藩昨日到公司,说合同上租期已满,他想收回租界西区贝当路那块地,在我再三劝导下,他才同意与我们续约,您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看到崭新的租赁合同上汪景藩的签名和那抹鲜红的手印,林铭贤哈哈大笑,拍了拍长子的臂膀道:“不错不错,想不到你刚进公司不久能有这番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