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忘记了什么
八字胡伍长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刚刚我是试探他的,结果没成想他……”他朝着谢元翻了一个白眼,“还不错,那正好,我正愁着想找不到人代替我每天领头训练呢,就你吧,以后你负责教。”
谢元一双丹凤眼,因为惊愕睁了老大。正在想着这是什么样的峰回路转呢。
下头横肉酒窝的伙长已经拍着手走了出来,说道:“好好好……伍长英明!”
然后下头的老方也连忙跟着咵叽咵叽地鼓掌,很快,方阵中的鼓掌声便响成了一片。
八字胡伍长朝着他们压了压手,转身十分豪放的走了。
只留谢元站在方阵前,看着这一片黑压压的懒散士兵们……有些懵。
她只是不想自己练废了,没曾想过要夺权……况且刚刚那个伍长还一副咬牙切齿想杀了她呢,突然间就这么抬了自己一手,这是什么操作?
突然间她脑海里就浮现出了这么一个画面:多年以前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光亮从学堂的窗户透进来,照在了课桌上,被她甩了墨点子的沈留祯笼罩在光晕之中,对着她微微一笑,露出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谢元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扭过头看向了八字胡伍长已经走远了的背影。
只见他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方阵,到了“财神爷”那里,热络地跟“财神爷”说了些什么,两个人的眼光一起往这边看了过来。
谢元赶紧扭过了头,看着方阵中茫然的士兵们眼神晃动。
不管怎么说,先将自己的本事练好,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转过了身,认认真真地一步一动的在前头操练起来。方阵里的那些士兵,因为刚刚看见了谢元刚才的表现,多多少少有些羡慕和崇拜,于是大多数都很认真地开始跟着学。
而远处的帐篷前头,“财神爷”看着在远处像模像样的带操那个少年,问道:
“你怎么让一个孩子替你操练呢,万一被校尉看见,再撸了你。”
八字胡子的伍长掐着腰,看着谢元冷笑了一声,说:“人家本事大,我没有资格教,可不得让贤呢么。”然后转而看着自己的同乡,说,“哎,他是个人才,呆在我们这个专门擦屁股打杂的伍实在是可惜了,你把他调到甲伍去,咱们也别耽误了人家建功立业不是。”
“财神爷”脸上笑着,却没有同意,说:
“……他一个毛孩子,还没有长枪高呢,人家甲伍的伍长不可能要,再说了,你跟一个孩子斗什么气,多大点度量……”
八字胡伍长脸色有些尴尬,仔细看了看同乡的脸色,缓了语气苦恼地说:
“嗨……他要是到你手底下,你就不这么说了,孩子?孩子才是个傻子呢,他娘的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
“财神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出声,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堆放在帐子门口的几袋子粮食,低着头往一个册子上录着数目。
八字胡的伍长观察着他的表情,又往前头凑了凑,小声地说:“哎……你跟校尉提了没有,什么时候把我调到你手下来啊。”
“财神爷”没抬头,说:“替你问了,可是校尉不同意,因为什么呢……”
八字胡伍长伸着脖子等了半天,只见他一直数着数,往册子上划勾,就是不说后来的话,急得问:
“为什么?”
“……他说我,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照顾同乡,咱营里头这么多人呢,把你从丙伍一个伙长,调到后头打杂伍已经是格外照顾了,这还没有多久呢,就又要把你往我这里调……不能这么做,到时候再惹了众怒……再说了,都是一个战场上卖命的兄弟伙儿,别到时候让记恨上了,出了事没人救你。”
“财神爷”停了笔,看着八字胡伍长,语重心长地说。
伍长的脸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是啊……这……说的也是,也怪我,给你添麻烦了。”
“财神爷”又低下了头,拿着手中的册子走到了另一边,数数画画的,说道:“嗨……都是同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这么说着,他突然问:“哎……那个孩子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录军籍了没有?”
“嗯?……哦……你说他啊?”伍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伸手指着远处操练的少年问。
“财神爷”没抬头,“嗯”了一声。
“我记得录了……我们伍现在不是按照满员领口粮了么不是,该是录了,叫什么不知道……你自己去名册上找么。这么小的小孩儿就他一个。”
“哦,行。”
“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该吃饭了。”伍长打了声招呼,人就走了。
随着军营里号角声的“呜呜”嗡鸣,早上操练的方阵一阵混乱之后,开始列队离开场地,各自回到自己的地盘去吃早饭。
“财神爷”抬起了头再找寻那个少年的身影时,他的视线被移被来来往往密集移动的队列给挡住了,再也找不到那个半大孩子的身影。
他抬起笔杆子挠了挠自己的鼻梁,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抬着头望天想了一会儿,又低头开始翻自己手里的册子,说:“难道……哪个地方算错账了?”
……
……
柴火堆里一阵浓烟滚滚,斜飞上天空,就像是一条灰色的龙卷风。
谢元蹲在旁边,拿着一把扇子对着火堆一阵狂摇,都摇出了幻影,也没有见火苗从浓烟中冒出来,反而将她裹在了烟尘里,呛得眼泪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