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会。」龙政泽抽回手去,从抽屉里取了封贴膏递给他,龙千帆默默地接过,撕开封口,细心地贴缠住他的手腕,将边缘压平,淡淡的药味弥漫在鼻端。
「谢谢。」龙政泽轻轻吁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腕,「我找到小猫了。」
「小猫?!」龙千帆不禁叫了出来,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还活着?」
四年前失踪的小弟,让龙家动用了所有的情报网,仍然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踪迹,虽然是父亲收养的孤儿,但十几年的兄弟之情,并不曾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稍减。
回想起那个性格倔强的猫眼少年,龙千帆心里泛上丝丝暖意,「他在哪?」
龙政泽摇了摇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罗华也在找他,你懂我的意思吧?」
龙千帆坐到他办公桌上,垂下脚,想了一下,说:「当初的事,真的是小猫做的?我到现在都很难相信呢。」
小猫这个昵称很配他的人,有一双猫儿一样漂亮的眼睛,并且能像猫一样,在黑暗中看清东西,行动自如。
四年前罗家的晚宴,宾主尽欢之时突然灯光全灭,几秒钟的黑暗,罗华的未婚妻被人射杀身亡,然后小猫就失踪了,两家交恶也是从那时起的,虽然谁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嫌疑却是明摆着的,何况当时在死者身上找到的,是龙政泽右手残废之前惯用的子弹。
「他四月的时候逃了出来,一直躲着不敢回家,怕给我添麻烦,这几年,他过得并不好。小猫不肯说,但从他闪躲的眼光和愧疚的神色,可以看出这四年来,他过得很辛苦。」龙千帆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眉头轻蹙,沉默了许久,说:「你是怕我像小猫一样,惹火烧身?」
龙政泽点点头,冷不防龙千帆一把拉过他的手,眼中荡起不容错辨的怒气,抬起他的手腕问道:「他毁了你,就这么算了吗?!」
龙政泽盯着腕上的凹凸起伏,眼中没有任何波动:「是我自食其果。千帆,过自己的生活,不要去惹蛇牙,更不要把无辜的人拖下水。」
温和的声音有着一家之主的威严,龙千帆不置可否地笑笑,松开他的手腕,盯着面前比自己小两岁的男人,一字一句说:「我、小猫、龙家所有的人,都可以为你死!」
「但是……我们绝不能被你抛弃!」
龙政泽正在抛弃他们,作为整个家族的大家长,所有人的精神核心,正在抛弃他们,自从那场变故以来,他渐渐封闭了自己,试图一个人去承担所有恩怨纠葛,渐渐划清界限,渐渐推开他们,是一种保护,同时,也是巨厦崩塌的前奏曲。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一个家族所凝聚的内核毁坏了、撤离了,只剩一盘散沙,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领导并延续,是龙政泽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是他无法改变的命运。
龙政泽抬眼与他对视,半晌,扯出一个笑容:「我讨厌偏执狂。」
「家族特色,值得发扬。」龙千帆跳下办公桌,「去吃饭,今天你请。」
驶出地下停车场,龙政泽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被盯梢了。」
顺着他的手指尖看过去,便道旁停着辆美洲翼虎,陌生的牌照,不陌生的司机,昨夜同床不共枕的男子,正撑着把伞伫立雨中,朦胧中看不清表情,却能感受到他逼人的视线,龙千帆的第六感一向偏钝,不以为然地笑笑,恶作剧的念头冒了出来:「溅他一身水怎么样?」
龙政泽已经利落地把车停在莫奈身前,打开中控锁,「无故惹事生非,午饭取消。」
然后很没有兄弟义气地把龙千帆一脚踢下去,开车扬长而去。
「喂!我的车!」龙千帆对着远去的车尾大吼,风雨中传回一句:「修好后还给你——」
修好后?龙千帆后颈滑过一丝冷意,立时有了不妙的预感,拔脚要追过去,还没跑两步突然被人一把拉住,转头一看,莫奈脸色阴沉得可比头顶上滴水的天空,冰凉的雨打在他脸上,手上的伞被丢在地下,在风中颤抖着,像极了八点档苦情戏的经典场面:一个不带半片云彩无情地走,一个撕心裂肺泣血地追,另一个图谋不轨拼命地拦,再加上一把被遗弃在画面一角的,孤单的黑伞。
龙千帆弯腰拾起那把伞,塞回它的主人手里,对上他的视线,勾起一个公式化的完美笑容:「巧遇吗?」
莫奈嘴角下沉,一脸踩到黄金的表情,猛地把他推抵在车身上,一手稳住他的后脑,双唇压了下来,带着秋雨的气息,微凉而柔软,牙齿轻轻噬咬着他的唇,舌尖挑开微抿的薄唇,滑入口腔,贪婪地吸吮纠缠着。
被强吻、被一个男人、在大街上,龙千帆不甚清醒的大脑飞快地总结出三项现状,一项比一项严重!
狠狠一拳打在莫奈小腹上,成功地分开了两人极其暧昧的僵持,后者正吻得忘情,冷不防被一击得手,后退了半步,嘴唇颤抖着,墨绿色的双瞳燃起不知名的火焰,微微地喘息着,龙千帆也好不到哪儿去,浅绯色的薄唇被吻得红肿丰润,白皙俊美的脸上泛着微红,气的。
莫奈皱皱眉,腰都没弯一下,轻声总结了一句:「力道不够,位置不准,应该像这样——」
话音未落,一拳已回敬了过来,龙千帆弯下腰,脸色煞白,咬牙咽下一声痛呼,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两眼发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得几乎窒息,顺过气之后挤出几个字:「多谢……赐教!」
不期然想起龙政泽说过的话,苦笑一声,花拳绣腿,果然只能唬唬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