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萧走进他家的快餐店,程望海走进对面咖啡店。
“小海。”许晓晴隔着好几桌冲他挥手说,“在这!”
程望海坐到许晓晴对面,他的眼睛和心却还在望着对面。苏以萧拎着水桶和刮板从快餐店里探出头来,麻利的伸直胳膊擦着门口玻璃。
苏以萧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程望海好像正在看一个虚构的人物,一个想象世界的投射物。苏以萧好像是一个人有两个灵魂,在两个灵魂中央有一个裂隙连接,这个裂隙像是虚无又像是远在差异之前就已经存在。
“发什么呆!”许晓晴把桌上咖啡菜单推到程望海面前说,“喝什么?我请客。”
程望海收回目光,说:“不用破费。”
许晓晴咬着水笔说:“怎么能总让你白给我补习?想喝什么随便点!”
“嗯和你一样的就行”
“店员!再来一杯卡布奇诺。”许晓晴冲店员喊道。
店员把咖啡端到程望海面前,他舔舔嘴唇,尝一口,这是他第一次喝咖啡。浓郁的香味和苦味精妙结合,香气席卷他的鼻腔。程望海把笔记从书包里掏出来,说:“这是我总结的重点。给你。”
许晓晴推推程望海的脑门说,“有你这个大学霸帮我,这次指定能过四级。对了,你家还没搬吗?”
程望海说:“我妈不愿搬。”
“老天爷,守着那破房子干什么呀!我爸一个月前就已经签了搬迁协议,能给好几套房。我妈更死心眼,离婚不要我也不要房。”许晓晴皱着眉头继续说:“真搞不懂,她当战地记者世界到处跑就这么好?扔下老公孩子,无语死了。”
程望海说:“这可能是她的理想。前些天我还在电视上看到阿姨。”
“有理想就可以抛弃老公孩子呀?”许晓晴撅着嘴说,“那你呢?做好抉择了吗?是去当游泳选手还是?”
“南山局。”程望海垂目轻声说,“要找父亲哥哥。”
许晓晴问:“他们都失踪这么多年了游泳选手真不考虑?”
程望海翻开英语练习册,故作镇定的说:“人不能只为自己活。”
“挺好,我想报的侦查专业没成,调剂到法医专业,课业多的头疼!”许晓晴拍拍程望海的肩膀,小声说,“我爸最近晋升当上南山局副局长。工作面试罩着你。”
“我家的事总是麻烦叔叔。我知道他们失踪这么久没有希望,但我妈”
“你妈靠着这个念头活着呢。跟我妈一样呀,跟有天大的使命在身似的。我妈现在人在海市!那边黑帮那么厉害,她还要去调查人口贩子,我劝了她好久不要去不要去,她就跟耳旁风一样。迟早她要把自己搭进去,我就会跟你一样”许晓晴的话突然停了下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没事。”
许晓晴松了一口气,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说:“生日快乐,程望海。”
程望海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只漂亮的蝴蝶标本,深蓝色闪着银光。许晓晴说:“光明女神蝶。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祝你前程光明。”
“谢谢。”程望海手机震动一下,他立刻拿起手机打开游戏,蓝眼睛又给他发消息。
许晓晴眯着眼睛说:“玩个游戏这么入迷?”
“这个游戏能挣钱。”程望海含糊道。
“提现过几次啊?”许晓晴试探的问,“你是网恋?d63是?”
“偷看我手机?”
“哎,你可别冤枉人。你手机放桌上,消息提示天天跟雪花一样蹦出来的,我可没偷看。”
程望海挥挥手说:“我去厕所。”他全身紧绷的感觉又回来,他攥了攥拳头,一个人走到卫生间洗一把脸。抬起头,他看见镜子里的脸,好像有一个魔鬼控制着他的肉体。一阵阵不合理的狂热袭来,他试图去控制去压抑,但是越是控制压抑,这样的体验就变得越发激烈。
程望海推开隔间的门,坐到马桶上,他进入天空灯塔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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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眼睛拉着他的手,他们走在游戏中银色忘川海边。海滨沙滩上巨幕露天影院播放着《泰坦尼克号》片段。
蓝眼睛问:“你喜欢这电影?”
“嗯。”
蓝眼睛说:“我不喜欢悲剧。死亡剥夺了他们的可能性。可能性最重要。”
程望海看着对话框里蓝眼睛的话,他想起山城警察局早就给他父亲哥哥开了死亡证明,杨雪不信。她一直活在过去。让他继承哥哥的名字。有时候杨雪叫着他的名字就会大哭起来,有时候程望海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好像在扮演一个角色用来构筑她的幻觉。到最后,这个幻觉成了支撑他们两个人的唯一东西。
程望海叹了口气,说:“没有可能,存有希望,就是幻觉。”
蓝眼睛说:“照你的说法,你是我的幻觉。”
“我?”程望海问。
蓝眼睛说:“爱是真实的幻觉。”
程望海盯着屏幕上的字,不知道如何回复。就像以往蓝眼睛对他的各种表白时一样。d23的面具戴久了,好像面具已经长在他脸上,无法撕下。程望海立刻转移话题说:“涨潮了。”
蓝眼睛握紧他的手,说:“小笨蛋,跟我来。”
汇入海口的跨海大桥闪着红色的光芒,蓝眼睛将一个圆形的镜子贴在桥柱外边,按动了桥上的一个隐藏机关。“咚——”一声,两个人坠入一个棕色石砖砌成的狭长盘旋向下的地下通道,每隔米就有一个火炬发出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一段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