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正经一点。”方清茹皱起一双柳眉,“你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龙茧推开碗筷,站起身来,淡淡地说:“发匿名信的,是你吧?”
方清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牙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龙茧的眼神瞬间变得森冷如冰,“你太自以为是了,妈妈。”
他微微倾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餐桌对面的母亲,说:“我已经放弃了黎锐,我不会再放弃大哥,请你收起那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否则,别怪我不孝。”
“你!”方清茹也站了起来,隔着桌子吼道:“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
“龙平远的,虽然我也不想。”龙茧气定神闲地说,“你跟了什么样的男人你自己不清楚吗?如果不是因为有了我,你以为他会多看你一眼?”
龙平远重视的,只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龙茧,至于生下龙茧的那个人,不过只是个添头罢了。
很伤人,却是无法改变的现实,方清茹惨白了一张脸,恼羞成怒,抄起酒瓶朝他砸了过来,龙茧没有躲,额角一阵锐痛,随即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光滑的地板上,龙茧抬腕碰了碰伤口,轻声说:“不要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妈妈。”
情场失意,简直如遗传一般,龙茧匆匆走出大门,一路上被管家大呼小叫地跟在后面,直想拖他去上药,他一概不理,启动车子,风驰电掣地冲出大门,将错愕的管家甩在后面。
二五、
幸好一路上没碰到警察,否则又不知得开出多少张罚单,前提是拦车的警察不先被他吓死的话。
血渐渐止住,半边衬衫已是猩红尽染,脸上也全是血,从倒车镜里瞥了一眼自己的尊容,龙茧无声地笑了。
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呢?面对任何事都冷静理智的龙茧,这一次不仅惹火烧身,连片灰烬都没剩下,更是连心也一并剜了出去,被碎成粉末,胸中只剩麻木的空茫,没有温度,死气沉沉。
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只是因为爱上一个男人吗?他龙茧怎么会做这种蚀本的生意?!
回到大哥的住处,前来开门的吴妈被吓了一跳,惊呼:“二少爷!你跟人打架了吗?”
龙茧摇摇头,头上的伤有些闷痛,感觉不那么分明,整个人都有些迟钝,龙政泽闻声下楼,一见他这样子,当下要拖他去医院,龙茧死活不肯,只好各退一步,乖乖地跟大哥上楼去处理伤口。
清洁、消毒、上药、包扎,兄弟两个面对面坐在床上,谁也没说话,处理完头上的伤口,龙政泽为他脱掉沾血的衬衫,拧来湿毛巾擦掉他身上脸上的血渍,柔声说:“这么漂亮的脸,留下伤疤就太可惜了。”
龙茧被逗笑了,放平身体躺下,一脸无所谓地说:“我小时候挨过那么多次鞭子,现在也没留下疤,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茧……”温热的手指滑过他的脸蛋,龙政泽低头看着他,说:“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不应该成为泄愤的工具。”
“你在说什么啊,大哥?”龙茧装蒜,抬起头用无辜到白目的眼神看着对方,龙政泽轻敲他的额头,说:“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弟弟。”
龙茧鼻头发酸,讪笑两声缩了回去,低声说:“大哥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难道没有产生‘这个野小子是哪来的’这样的疑问吗?”
龙政泽低声笑了,宠溺地捏捏他的脸,说:“有啊,我当时就在想,这个馒头脸的小家伙是不是从蒸锅里溜出来的?白嫩得像个粉团一样,让人看了就想揉两下。”
“大哥!”龙茧抗议地叫了一声,带着撒娇的鼻音,龙政泽点了点他头上的纱布,说:“可惜好好的一颗馒头打了个补丁,看着真心疼啊。”
龙茧拱啊拱啊将脑袋枕上他的大腿,手臂横过龙政泽的腰,呵呵笑了,说:“大哥,你把文件交给警方了吗?”
“嗯。”龙政泽点头,感觉到龙茧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放松,枕在他腿上的脑袋又蹭了几下,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活该,竟然敢算计我。”
故作轻松的声调掩藏着不易觉察的颤抖,龙政泽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说:“茧,你喜欢他吗?”
“我才不……”龙茧本能地想否认,一句话还没话完就被哽在喉咙里,眼圈开始泛红,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嘴硬地说:“那又怎么样?”
就当他是块人渣磁石好了——这项认知真让人沮丧。
“茧,如果我说我不怪他,你会不会试图挽回?”
龙茧眼睛一亮,随即黯淡下来,摇了摇头,说:“不可能,就算我肯,他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也不可能复合了。”
如果他们两人有一个学会妥协,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两个人都是一样地骄傲任性,只是表现方式截然不同,对待心爱的人,可以宠溺可以纵容,却绝不会妥协退让。
你不退让,只能是爱情退让,自私的人不会那么侥幸,特别是他的对手也同样自私的时候。
与其说是爱情,他们之间,更像一桩赌博,一场对峙。会心一笑的默契、温柔甜腻的吻、枕边喁喁的絮语、激烈狂野的性爱……一张张打出的牌,真真假假,疑阵重重,赌注不停地追加,越逼越紧,直到抗衡的筹码用罄,迫不得已翻出底牌,结局两败俱伤。
回忆就像毒酒一样,危险而诱人,明知道喝下去会肠穿肚烂、痛不欲生,仍然抑制不住一遍遍品尝它的渴望,黎锐的音容笑貌,手指的温度、温暖的眼眸、轻唤着他名字的低沉嗓音,纷乱地交织在脑海中,头疼欲裂,温热的液体滑出眼眶,滴在龙政泽的膝头,他盯着布料上那几点小小的水渍,抚摸着龙茧的后颈,低声问:“茧,你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