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哲单手撑着身子,只瞥了一眼,心就凉了半截。心底有个确凿的猜测浮了上来,他却不敢信,想要探手把那张纸抓过来仔细地看一看,却有人先他一步,将纸抢走了。
他抬起头,季勤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慢地将纸撕成了一片一片。
白哲的心在他的动作里凉透了。
他扶着桌子边沿缓缓起身,目光始终盯着季勤章,像盯着一个不认识的人似的,良久,才缓缓道:“你跟徐易孚认识?”
这一摞账目往来记录本是要销毁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毁掉,就被白哲看到。事已至此,季勤章无可辩解,也不打算辩解,冷笑一声,坦然认了:“对。”
白哲不傻,前因后果一串连,他就想明白了。
“我跟徐易孚相识根本就不是巧合,是你安排好的。我不接受你的帮助,你就通过他向我注资。原来我最近的财务危机都是因为你……”白哲僵硬地笑了一下,“怪不得我当初叫人查徐易孚的底细时什么都没有查到,我以为他真的身家清白,其实你早就把我架空了。去调查的人,徐易孚,他们都是你的人,要骗我,不过编句谎话而已。真可笑,杜子骁当初劝我不要接受徐易孚注资我怎么都不肯听,原来他才是对的。”
季勤章现在听不得“杜子骁”三个字,天知道他从很早之前,杜子骁只是个三流艺人的时候就想动用自己的人脉封杀杜子骁。要不是怕引起白哲的反弹,杜子骁如今连娱乐圈都混不下去。现在他跟白哲撕破脸,对杜子骁的厌恶也不必再伪装了。
“勤哥,最近我到处碰壁也是因为你吧?唱片公司未来前景美好,此时注资有百利无一害,何况我把姿态放得很低,这样天大的好事谁会不想来分一杯羹?偏偏,没一个人肯帮我,甚至还有股东闹着要退股。我早该想到,除了你,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白哲只觉得胸口剧烈收缩着,每说一句话,心脏就像被人攥住了一样透不过气来。
即便白哲怀揣着再大的恶意去揣测,也想不到季勤章竟然有这样卑鄙的手段。唱片公司是白哲的心血结晶,但凡顾忌一点白哲的心情,都不会拿唱片公司下手,而季勤章竟然从唱片公司筹建之初就在打他的主意。这条线布得这么长,这么隐秘,白哲真想给他鼓掌三声,赞一句好一个季先生。
“你不过就是想让我低头而已。”白哲冷冷道,“你不过就是想逼得我走投无路,不得不求你,不得不向你低头。勤哥,你好计谋,我服了你。可我要是你,收网不会收得这么快。你要是再等等,等唱片公司再发展壮大一点,那时收网,我不会拖这么久,一定第一时间就来求你。”
季勤章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白哲知道自己说对了,季勤章的确想将线布得长一点,网布得大一点,然而是什么让他这么沉不住气,竟然现在就提前动用了自己的棋子呢?
白哲微微笑了。
“我跟杜子骁接吻就这么让你生气吗?”白哲讥讽道,“你发狂到要用整个公司来逼我就范?”
季勤章静静地站在白哲对面,不辩解,不回答,只噙着一抹不屑地笑看向白哲。那个温柔体贴的季先生全然消失了,眼前这张冰冷无情的脸孔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白哲扶着桌沿,深深地叹了口气。过往的许多事情纷纷涌上心头,一旦认清对方的真面目,那些讲不通的也都能讲通了。白哲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语调里微微带了点疲惫:“勤哥,有件事,我之前问过你,现在想再问你一遍,你对我说实话,好不好?”
季勤章目光微动,片刻后,答道:“好。”
“那天下午,我跟杜子骁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我去了录音室,没多久,你来找我。那天晚上要录歌,我就抓紧时间睡了一会儿,醒过来,你已经走了。”白哲细细回忆道,“杜子骁后来跟我说,他当时去录音室找过我,看到咱们两个在拥吻。我不记得我吻过你,你也说没发生过这件事。我那时以为杜子骁是自己出轨心虚,所以也要往我身上泼一点脏水才舒服,现在我觉得,或许杜子骁没有骗我。勤哥,当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过去,不管杜子骁怎么为了季勤章拈酸吃醋,可到底白哲没真跟季勤章发生过什么,他不过是闹一闹就罢了。有时候闹大了,白哲笨拙地哄几句,他就好了;有时候小打小闹,白哲都不用哄,他自己也能消化。
唯独那一次后,用杜子骁的话讲,他是彻底伤了心。他觉得自己对白哲的所有信任都喂了狗,原来恋人早跟别人在一起了,还把他当个孙子耍。
所以白哲提出离婚,杜子骁二话没说就答应。虽然后来的后来后悔了,但是当时,支撑杜子骁一口答应的,真的就只是他亲眼所见的这一个吻。
季勤章听白哲问起这个,浓眉微微地挑了起来。他不屑地笑了一声,淡淡道:“杜子骁来的时候,你睡着了。隔着玻璃,我老远就看见他了。他带了个保温桶,里面可能装了点吃的,想找你赔礼道歉。我看到他走过来,就拦腰抱起你,把你的胳膊搭到我脖子上,好像你在向我索吻一样。小白,你不知道你当时睡得有多熟,我抱着你吻了那么久,你丝毫没有反应。你的唇美味极了,我本来只是想让杜子骁误会,吻着吻着,就舍不得放手了。我不知道杜子骁是什么时候走的,他走的时候竟然还把保温桶落下了。那保温桶我后来扔了,反正你们以后也没可能了,留着这个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