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骁,你不要冲动。”小桂有点慌了,“你爬到如今的位置不容易,吃了多少苦,踩下去多少人,你都忘了?你不是说想拿影帝吗?那部电影咱们刚谈下来,好好拍,可以帮你当影帝的。还有接下来的很多机会,如果你不公开性向,那些角色就都是你的。没人会要一个出柜的男明星去跟女明星搭戏演情侣的,子骁,你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不能一时冲动就毁掉自己的人生啊!”
杜子骁没有说话。
小桂不知道自己是否使他动摇,但她只能继续劝下去:“更何况圈里弯的有多少,真正出柜的又有多少?普通人出柜尚且脱一层皮,你是艺人,你出柜是什么后果,谁都无法预料。杜子骁你现在正当红,前途光明,这一秒你忍了,你还可以继续往上走,爬到更高的地方去,这一秒你不忍,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你万劫不复不要紧,可白老师有多盼着你能越来越好,你都不在乎了?”
白哲的名字一出,杜子骁的肩膀顿时颤动了一下。
他微微皱着眉,问出来的话丝毫没有底气:“我怎么忍?”
“你既然回来了,我们索性就把这件事跟大众澄清。具体怎么操作,我已经有数了,你只需要配合我就好。”小桂观察着他的表情,松了口气,趁热打铁道,“明天上午,我会安排你出席一场活动,活动里有媒体采访环节。提问的记者我已经打点好了,你记得到时候回答你跟白老师只是非常好的朋友,照片都是一场误会,是摄影角度问题就够了。怎么让大家相信,交给我。”
“我跟白哲只是朋友?”杜子骁很不赞同地蹙起眉。
“这个说法白老师也认同了。”小桂道,“而且具体细节我全部都跟他沟通过,他一点意见都没有。”
杜子骁无话可说。
他抓着椅子扶手,整个人像是瞬间颓靡下去似的缩进了椅子里。他轻轻咬住了自己的腮帮子,尖牙在心绪剧烈起伏间不自觉地缓缓用力,渐渐刺穿了口腔内细嫩的皮肉,尝到了血液的腥气。
“我知道了。”杜子骁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好吗?”
小桂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杜子骁静静坐在椅子里。
小桂的办公室很大,由于新搬进来,没来得及添置东西,屋里除了办公桌办公椅和墙边摆着的沙发外,什么都没有。如此就显得冷清而生硬,让杜子骁环视一圈,看到哪里都心里不舒服。
或许这种不舒服不完全来自于冰冷的家具,而是来自于他内心深处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小桂说的对,他爬到今天的位置,太不容易了。
拍戏的时候,经常要三九天无数次穿短袖跳进冰碴子刚破开的池塘里,三伏天却裹着羽绒服演冬季。为了在大导演面前露脸,他隐姓埋名去少室山学武,早晨四点就起床耍棍子,几个月后下山,手掌一层厚厚的茧。
杜子骁知道自己努力,可圈里从不缺努力的人,一个人要红,除了努力,更需要运气。
很多部戏,原本是人人都不看好的本子,没人要才到杜子骁手里,杜子骁一演,偏偏就红了;很多次机会,原本都轮不到杜子骁去竞争,可偏偏要么钦点,要么合适的人档期冲突,最后都落到了杜子骁身上。
如果成名靠的仅仅是努力,杜子骁不怕跌落谷底,他还年轻,从头再来就是;可成名靠的不仅仅是努力,还要靠那些绝不会重来一次的运气,杜子骁不敢保证自己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太知道籍籍无名的滋味了,那些想给白哲买块手表都不行的岁月,他再也不想经历一遍了。
所以要保住如今的地位,要变得更好,只能靠现在向大众说谎,说他跟白哲只是朋友,彼此没有一点关系,甚至以后形同陌路吗?
杜子骁起身走到窗边,拨通了白哲的电话。
白哲的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听,刚接听时那边很嘈杂,白哲应该是在演唱会场地。杜子骁说了几句,白哲听不清楚,慢慢的四周逐渐安静,白哲似乎走到了没人的地方去。
“我回来了。”杜子骁道。
电话那边,白哲的声音带着柔和的笑意:“我知道。”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配上白哲的声音,瞬时唤出了杜子骁的所有委屈。
他说:“我想见你。”
白哲没有立刻答应他,犹豫片刻,迟疑道:“咱们最近……还是减少见面吧。”
他没说“不要见面”,只说“减少见面”,可见他其实也想见杜子骁,只是碍于外面沸反盈天的声音才不得不苦苦压抑。杜子骁的驴脾气上来了,就算现在天塌下来,一出门围的全是媒体,他也想见白哲。于是他磨着牙道:“不,我就是想见你。我去你家等你好不好,我会很小心,开别人的车,戴口罩墨镜去。”
在狗仔的火眼金睛里,口罩墨镜管什么用?然而白哲迟疑片刻,神使鬼差竟答应了:“好,那你要小心。我今晚可能会很晚回去,太晚了你就先睡,不用等我了。”
杜子骁心满意足。
他从耳边拿下手机,手指一点就要挂断,就在挂断的前一秒,他突然又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
“等会儿!”他大声叫,“白哲,我还有话问你!”
通话还在进行,白哲“嗯?”了一声:“你说。”
“白哲,”杜子骁咬了咬下唇,“你怕出柜吗?”
“我?”白哲怔忪片刻,紧接着笑起来,“我不怕出柜,可是,我们不该出柜。”
“我不该还是你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