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曲寒川满腔愤恨,喊了一声便说不下去。
他苍白着脸色缓缓跪下,垂手落了泪,凌乱的头发散在瘦削肩头,有几缕遮了面庞,墨发掠过红唇,他含泪笑问:
“父亲,我自小敬重您,您说的话我都听,让我读书我便读,让我娶亲我便娶,现在,我就想问您一个问题……”
他问,声线脆弱颤抖,“你是不是早便知道,她……胤家姑娘……已有身孕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10、人心浮动恶语惊心
“……”
没想到他这样问,曲煜堂立时从案几边站起来,面容发涨,几番吞吐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望向曲寒川的目光充满怜悯,却唯独没有作为一个爹爹该有的痛惜。
“寒川!”胤红星几步跃进房间,半跪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带了火,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你……”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曲寒川又惊又疑,手抽不出,眼睛瞪得大大的却什么都看不到,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是谁?”
胤红星一路策马狂奔,却没想在门外听到曲寒川曲解的问话。
他是真的相信,相信他就是胤红芸,相信这场骗局。心在滴血,为这个温和淡然却带着傲骨的人,为他白天夜里都被藏得很好的慌张。
“我是跟你拜堂成亲的人,胤家庶四子,胤红星。”
他一字一顿,似在重新介绍自己一般,“家姐背着家父与别人私定终生,岁载纪赐婚那天,她已有近三月的身孕。寒川,是我替她嫁给了你。这几天同你相处的人,是我。”
房间里静到落针可闻。
“寒川。”曲煜堂看着跪坐在地的曲寒川,平淡道:“胤家姑娘确实已有身孕,但御赐的婚姻不能推掉,所以为父才出此下策。”
“你、你们给我娶男妻……”曲寒川犹自忡然,“我娶的是男妻?”
胤红星蹲在他身边静静的看他。
曲寒川推开胤红星的手,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声音嘶哑:“是谁的主意?”他朝向曲煜堂的方向,“是你吗父亲?还是……曲浅之?”
“是我和父亲定的!”曲浅之从门外走进,走到曲寒川面前,漠然道:“父亲也是为了这个家好,这桩婚姻不能废,横竖都是胤家人,反正你也瞎了,看不到,娶谁不是一样?”
“一样?”曲寒川哽咽,循着声音扑上去,抓乱了曲浅之的前襟:“你是我兄弟啊……我们以前……”
以前关系那么好。
岁载纪那天清早,曲浅之在晨光中笑着贺他:祝兄长今日一举夺魁,此后前路坦荡,景秀长明……没想到转眼间他们便将他所有的希望切断。
就算以后眼睛能复明,也再不能实现幼年平天下的心愿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卑鄙……”曲寒川眼眶通红,他含恨转头,问胤红星:“你呢?你也不在意吗?”
在意吗?胤红星盯着他想,却只看到他茫然而清澈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它们摇摇欲坠,随他的小恩人一起失魂落魄:“我,我只是瞎了……或许有天……”
“不会了!”曲煜堂残忍道,“郎中早已诊断,你无法复明,再也不能考取功名,更不能上阵杀敌!”
“所以你们就联合起来欺骗我?”曲寒川声嘶力竭,吼完却垂着头不知该朝向何方,对于他来说,每一方,都是黑色的。
“所以,他嗓子坏掉也是推脱了?”胤红星听到他几不可闻的喃喃自语,“还有她、他没有女子的长指甲,我还以为……”
有好多次,曲寒川都觉得疑惑,面前的女子跟自己听说过的并不相同,从身材到性情……可他并不想往最阴暗处想。
只可惜现实一而再再而三的锤炼。他不禁苦涩道:“……你,你们是我家人啊,你们了解我,笃定我不愿连累她,不会跟她同房,所以也就不会发现她、他”
“她是个男人……”曲寒川黯然凄绝。
太傻太难堪。
不禁想起自己曾有过转念的憧憬,眼睛已然看不到,所有的家国天下都成了空话,能有这样一位妻子,何尝不是另一种知足?
那个拥抱那么温暖,令他眷恋,甚至觉得若两人能这样相敬如宾的过下去似乎也很好。
竟是一局棋。
胤红星眸光深深的看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雯悦?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快生了吗?”
门外传来曲浅之不可置信的声音,继而一道蛮横的女声叫嚷起来:“曲浅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你向来嫉妒二哥,才会给他娶个男人断他为官后路?”
“你们真是好狠的心啊!”曲雯悦闯进来,杏眼瞪着曲煜堂,“父亲!怪不得你们连二哥成亲都不告诉我!”她转头看到呆坐一旁的曲寒川,冲他挥挥手,果然如传闻所说,他看不见了:“二哥……”
曲雯悦的泪倏然落下。她是曲寒川一母同胞的妹妹,夫婿霍于农在朝中担任被外派的武职,所以不得不远嫁。因路途遥远她一年至多回两次家。
上次回来还是清明祭祖,那时曲寒川舍不得她离开,一路送到码头又给她塞了很多银两,生怕她在外受一点苦。
曲雯悦是在参加茶花会的时候听闻曲寒川摔下高台的消息的,留心打听了一番便坐不住了,不顾自己怀了孕的身体,立时回了曲家。
“二哥。”曲雯悦抓住曲寒川,痛心喊道。
“四妹!你怎能对父亲无礼?”曲浅之指责曲寒川,“你怎么也不管管你妹妹?二哥,从小到大父亲最宠的就是你,你要什么他没给你?所有好东西都紧着你用,一方墨砚多贵重,你喜欢他就给你了。”
“如果不是你在岁载纪上出风头,皇帝怎可能赐婚?父亲为了家族荣耀,为了一家前程给你娶了一位妻子,尽管是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