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的青年马下的坐骑扑腾了几下,他怒道:“你不就是废太子刘盈么!”
我仰天大笑:“孤如今身为燕王,拱手北疆,也是王者,总比你这个丧家之犬好!如今燕地上下,都感待孤的恩德,尔是何人,燕地上至百官,下至黎民,都不闻尔之贤名,只知尔是逆贼罢了。”
说着我指着籍儒,朝臧衍续道:“这位安君,原是你府中人,如今还不是为我父皇侍寝?”
臧衍怔怔地望了安君半晌,终是横眉怒目。
见我只有和籍儒两人两骑,再加一些侍卫,便要率军踏过浅浅的河水,朝我冲杀而来。
却不想部队刚在河水中央,河水瞬间暴涨,一下子便湮到了马肚上。我身后的密林中瞬间竖起万千的旌旗,朝着渡水一半的匈奴兵杀去。
我嘴角不禁挑起笑意,回首向籍儒道:“走罢。”
却见籍儒脸色惨白地望着我:“殿下是想用籍儒将燕……臧衍引出来?”
我笑了笑:“不是,孤只是想看看,他认不认识你。你在燕王府中呆了那么久却还是完璧之身,这臧衍臧荼,倒是真没眼光……”
他有些慌乱地解释道:“我从前从没见过燕王世子。”
我哂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怕什么,孤又不会和父皇讲,说你私通臧衍。”
他的脸色更白了,身子都有些不稳,他咬着唇颤声道:“殿下……您怎么能这么对籍儒?”
我竟将他籍儒的自称都逼了出来。原来他是觉得我在威胁他了。他也许觉得,我会以此事作文章,然后逼他为我做事。
其实我没有,我只是想逗逗他。
我笑道:“都是些玩笑话,你怕什么?”
说着我望向被血染红的河水,在凌乱的喊杀声中道:“孤带你来,只是为了破敌。”
说罢我引马而走,他默不作声地跟在我的身后,穿过向前涌动的军阵。
晚上营地里升起了篝火,我的帐中备有美酒,我坐在主座,籍儒坐在次座,刘建跪坐在我的身侧,为我倒酒。
满帐的大将似乎都因为籍儒的在此有些拘谨。
终是有一人开口道:“殿下,俺这次能得什么封赏?众位兄弟都隐在山林中,杀了个痛快,俺老薛就是在上游堆了几个麻袋截断住了河水,等下面红旗一摇就放水而已……着实没干什么事情。”
我笑道:“薛将军,你这功劳孤看挺大的,若不是你,我军怎能在匈奴渡水而半的时候击匈奴?至于赏赐么……”
我转眼望向端坐在一旁的籍儒,垂首道:“安君既然为父皇劳军,我燕地将士年年征战,多有苦劳,不如安君敬薛将军一杯。”
薛将军那张马脸瞬时间就红了,籍儒倒是施施然地起身,轻柔的声音响在大帐中:“既然燕王殿下如此说,瑞安便恭敬不如从命,薛将军——”
他说着莲步走到薛将军面前,裙摆飘逸,如开了一地的水莲花:“瑞安敬你,为我大汉劳心劳力,戍守边城,方得我等在长安太平。”
籍儒话音刚落,其他将领便叫起好来。
他这说的分明是抬举了整个燕军了,籍儒还真是敢说。
籍儒抿唇喝下烈酒,颦眉蹙额的样子,别有一番风情,许多将领都看的痴了,他以袖掩口,对着众将微微一笑,便转身回席。又是一阵静默,只有刘建微微皱眉。
后来宴散了,我本是想回主帐,却见籍儒起身坐到了我的身侧,颊上绯红,已染上了薄醉的风情。
我轻声道:“安君可要到外面去散散步?”
他垂首轻道:“殿下陪着我去?”
“恩。”
他轻笑起来:“那走吧。”
我带着他,往营外的旷野中走去,身后只跟了刘健。
夜色斑斓,就和我第一次在燕王府中遇见他的时候一般。
我抬目望向星辰,他子挨着我身后走着,贴我很近,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摸上我的手来,我并没有挣开,也没有握紧,他却一点一点地攀上了我的手臂,指尖冰凉。
我淡淡地问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他却不回我的话,只是低低地道:“殿下,籍儒这些年来,一直没见你,心下想念得紧……”说着他顿了一下:“殿下有没有一日想过籍儒?”
我没有说话。
他却握紧了我的手,随着我在阑珊夜色中,踏着燕地的黄土,缓步而前。
他越走,离我越近,几乎要贴上我的身体,我淡淡地道:“你如今贵为安君,孤还记得在这里遇见你的情形……”
他顿住了脚步,夜光下的美目媚然,如深色的琉璃,他的声音似乎很飘远而不真切:“殿下……”他轻轻地笑了,有些落寞的味道:“您后悔将籍儒送人吗?”
我嘴角轻轻地勾了勾:“孤从来不做后悔的事,若是孤不把你送给父皇,你不会有今天的荣华。当年你若是跟了孤,如今你仍会是燕王府中小小的优伶,一切都归于原点。如今你行于路上,万人空巷,这都是孤无法给你的……你难道就不开心吗?”
他咬住了嘴唇:“殿下,您是在怪籍儒成了安君么?可是殿下,如果籍儒不做到这一步,您会正眼看籍儒么?”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身上,有我失落的青春和朝气。我已经疲惫于做戏了,可他仍然饱含者热情做他该做的事。
如今,我只在乎我手中握着的剑,想要随时劈开这雾霭般苍茫的秋色。
他忽然扑进我的怀里,我却没有推开,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殿下……皇上今晨带着戚夫人去云梦疗养了……籍儒真想做殿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