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神齐力,闻氻却不怕祂们。祂纵香施咒,搅得天地变色,步步逼向虚空,追问棺材:“你驱逐壶鬼族,我也驱逐壶鬼族。你把众神视作仆从下属,我也把祂们当作失智畜生,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行?为什么还是不够?”
祂振翅飞身,劈手去拉棺材。旲娋三头转动,忽然睁开一直紧闭着的第三只眼。
传闻旲娋的三只眼各代表着不同的火,第一只是照亮世间的金乌之眼,蕴含业火,能焚烧罪恶,是祂赠给日神后裔的礼物。第二只是祝祷慰灵的卍福之眼,能平息灾祸,抚愈伤痛,是祂送给天海洛氏的奖励,而第三只,有关它的记载很少,除了明氏,没人知道它的作用。
明濯虽然不修火,却对这只眼了解颇深,因此他施力操控,要旲娋在这紧要关头睁开这只眼。
傀儡线拉紧,旲娋目光所及,金光便如同天火,全部烧了起来。原来这第三只眼是离火,又叫野火,只要与其接触,便会焚烧不停。
闻氻的羽翼顿时被点着,紧接着是身躯,不消片刻,祂就陷入幽幽离火中。
明濯挂住傀儡线,将日月双神拖回棺材两侧,令道:“堕神已除,请回吧!”
小洛胥面如白纸,几乎要抱不住银兽尾了,他银发凌乱,轻轻喘息,听见明濯的命令,还笑道:“你们姓明的,一个比一个霸道。君主,哥哥,我做的好不好?”
他挂在明濯臂间,只将脸歪过去,巴巴等着夸似的。
“大的那个在这里就一定比我做的好吗?”小洛胥语调懒散,“我看论乖巧听话,还是我更胜一筹。”
明濯喉间微动,咽下那股甘腥,若无其事地说:“大的那个若在这里,必然也会说相似的话。你们还是不要碰面为好,免得相互妒忌,大小打架。”
双神半个身躯已经回到虚空,晦芒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要拉棺时,回头隔着白绸,与明濯对望一眼。祂唇角微勾,张口说——
风倏地回旋,将几片白纸吹向明濯,打断了他与晦芒的对视。明濯抬手夹住一片白纸,它还在烧,上面残存着的墨迹很快就被离火舔舐吞并,变成了灰。
这是闻氻一直戴着、拿着的白纸面皮,明晗说这种操傀术只需要借灵就能使用,其实不然,它对人容易生效,对神却要费番功夫,明晗必须将性命投注其中,才能使堕化的香、风二神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由他完全操控,所以离火烧死堕神的同时,明晗也逃不掉。
明濯注视着指尖的灰,那灰沾了他的血,顺势流到他的手腕。腕间不知何时爬上了血枷咒的咒文,红艳艳的,很是刺目。
噗嗤。
风卷纸灰,有人在笑,他对明濯轻声说:“三局三胜,你是不是很得意?要知道人是不能太得意的,得意必倒霉。明濯,你还不算出师呢。”
“嗡——”
傀儡线紧拉,这次却不是明濯。半空的纸灰中遽然生出个身影,那人一手拉线,一手扣住阴阳子儿,放声大笑:“白纸面皮操傀术,你以为我是豁出性命在控制堕神吗?错,错!”
明濯猛地推开小洛胥,他的身体被拖拽着,直接吊向半空。阴阳子儿没落回他与洛胥的掌心,逆转阴阳就不算停,因而都快要合上的虚空再度被拉开,这一次,耗的是明濯的命。
“我让闻氻拿着白纸面皮,不是要提醒你我在这里,而是想告诉你,”明晗掏出一张白纸,敷在脸上,作出嬉笑状,“祂有面皮的时候是我,没有面皮的时候则是祂自己。我明明露了个大破绽给你,你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难道人长大了,就会变得笨一些吗?”
那白纸染了几滴墨,墨迹逐渐晕开,纸也跟着发了皱,从脸上脱落,露出明晗的真容。如今回想,闻氻第一次面皮脱落后,也曾露出过风神躯体的真容,当时状如疯癫,是祂又戴上第二张白纸面皮后,才变回“明晗”的状态。
“除了明晞那一拳,打得我头痛欲裂,你其余的神威作用都是由闻氻本尊承受的。”明晗抛开白纸,勾了勾傀儡线,像是在勾弦。他侧耳聆听,微笑着说:“你现在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不是你与御君耗命的声音,而是噼啪噼啪,崩山的声音。”
轰隆!
双神重出,这一次连同明暚的棺材也拖了出来。
轰隆!
明晗微微抬首,背后浮出两道金芒。他一线控群雄,在明濯呕血的时候倨傲地说:“好侄儿,若非你全力相搏,将风、香两神杀了,这东南两座承天柱的秘宝我还动不得。你说我天生胆小,在见灵殿里受过那样的齐天大辱,可你哪里知道,那本就是我有意为之啊。”
他一施力,双神帝棺,明濯秘宝全都动了起来。天破了口,两个时空开始归一。
“要胜天,非得竭尽智力。我本欲求北鹭山的赤金火鱼做崩山引子,可惜婆娑门尽是硬骨头,那江临斋被我施计杀光了徒弟,几欲成魔,却咬着一口气,守住了天关。好在半路来了个如意郎,把东照山拱手让给了我,可我觉得不够,还不够。”
傀儡线成催命丝,将明濯密密绕了起来。他听见自己的痛叫,那是小明濯的,命线要合一,大小疼痛就会重叠,那些过去忘了的伤口再度破开,刮骨也不过如此!
“为谋求秘宝,我的第一棋,先引乾坤派入局,利用他们借尸调灵的秘法,引得旲娋虚弱堕化,骗取崔氏兄弟的信任。”明晗眼含冷光,语气却很柔和,“而第二棋,就是叫你娘与晦芒琵琶合奏,生几个好东西给我,你是我亲自挑出来的,也是我一手养大的。你今日召请明氏君王,过足了操傀的瘾,却忘记了,那些牌位之所以会出现在那座寝殿内,恰恰也是我让晦芒吃的啊。”
计、计、计!
明晗仰首望天,眼眸半阖,大有问天之势:“无论凭你还是凭我,都叫不出明暚,可是一个人不行,二个人如何?要谢谢明晞,若不是她创造了魂魄相许,你与御君,又怎么会合力做我召请女帝的蜡烛呢?”
狂风怒啸,夜空如镜面似的破碎。小洛胥顶着风,只将明濯看了一眼,他冷静得出奇。
起。
小洛胥银发飞掠,扫过他的眉眼,似是扫过一丛雪泊。他手脚冰凉,扶住自己的刀,默念着,逐渐变成了喝令。
起、起、起——!
阴阳子儿悚立,两枚铜板儿猛地在明晗掌间乱撞,像挨了劈的惊兽。明晗一掌拍下,死死压着它们,不屑道:“洛胥,你不过是个守天镇海的小兵,我敬森*晚*整*理你一句御君,你却不该忘了本分。如今天海要决堤,你,老实待着吧!”
小洛胥说:“叫我。”
明濯口舌紧黏,吐不出字,但是他琥珀瞳狠绝,将五指一扣,指节尽数断了,鲜血喷溅,电光瞬间游绕着傀儡线,炸开空隙。君主沉声令道:“洛胥,出来!”
小洛胥勾起唇角,只听“嘭”的巨响,那是明暚出棺的声音。他垂首,两侧风景疾速变幻,他安静地拔出刀,等他再睁眼时,刀身倒映着一双凌厉沉默的眼。
这是天海御君的眼。
第131章诛天令就凭你,也配与我说匹敌?
“你以为两线交错,大小合一,就能与我匹敌吗?殊不知你们这一路的所闻所见,俱在我的股掌之间。”明晗泰然自得,翻起一只手,轻易拿捏住两枚铜板儿,“既然你召出了大的这个,那我也请一位出来吧,看看我们谁的傀儡更胜一筹。”
不远处的棺盖早已落地,日月双神举矛相迎。四下温度升高,地面似乎变成了煎煮万物的釜甑,女帝的灵能气势独霸全场。
明濯断了指,把血一甩,眉梢间戾气十足:“你通神求捷径,操傀怕反噬,一生问天问命问强弱,却连妹妹和君位都守不住。就凭你,也配与我说匹敌?废物!今日不是我和你比,是我和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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