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昼感觉到一种鲜少出现的放松,往日里常常出现的那种,仿佛被压在深水下的压抑与窒闷消失了大半。
他低头轻轻捏起一只离群的小蚂蚁,放回蚂蚁大部队里。
也许他应该试着往阳光和人群里多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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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课之前,许昼在操场贩售机前转了三圈,求神拜佛似的,纠结又纠结,犹豫又犹豫,最后攥了攥拳,终于大手一挥买下一瓶冰水。
江翎以前也给他买过汽水,江翎说他们是朋友,江翎早上还给他带了早餐……于情于理,他给江翎送水,也很正常吧。
好!这是正常人的正常社交!是迈向正常康庄大道的正常第一步!
许昼深吸一口气,瓶身冰凉,沁着水珠,可放在他手里就好像很烫,他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在心里给自己打草稿。
打个招呼的事,很简单的,就说江翎同学请你喝水就可以了。
他嘴唇微动,把这句话在嘴里反复地念,下定决心不能再像早上那样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念到第二十五遍时,下课铃声响了。
江翎拎着校服外套向他的方向走来,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
许昼的心一瞬间加速到最快,他脑海中空白了一瞬,要干什么来着?
哦对要给江翎送水。
很简单的,先打招呼,再把水递过去就可以,江翎说谢谢,他再说没关系。
这就是简简单单的正常人的正常社交。
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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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许昼向前一步,鼓足了勇气出声打招呼,可第一个字还没说出来,江翎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擦肩而过关系的普通同学般,极冷淡地冲他点了下头,而后就转过了脸。
正常社交未半而直接崩殂,许昼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那样卡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他怔怔站在那里,许久才想起来手里的冰水,因为长久攥在手心,左手已经被冻得有点发麻了。
……江翎为什么那样?
是不开心吗?还是他做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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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翎突如其来的冷淡态度对许昼来说就好像是个掉进热水杯里的冰块。
虽然他的确被这个冰块冰到了一下,热情低落了点,但没多久就把这种硬邦邦冷冰冰的讨厌东西融化掉了,又很乐天派地觉得也许江翎只是今天心情不好吧。
大概明天就好了。
偏心的大法官许昼在自己心里升堂会审,被告方江翎的罪名是“态度冷漠、前后不一”,按照当朝律法本该判个三至六个月绝交,但大法官许昼翻一翻旧账,立刻就敲下锤子喊无罪释放。
因为江翎说他们是朋友。
许昼以前没交过朋友,他猜测朋友之间就是这样的,包容一些,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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