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眇的歌声远远近近地响起。
“来啊,让哭泣充满心灵,非凡之人啊,你们的哀鸣是我们的力量,在红月之下,无人能躲过,那不安的命运早已唱起歌,在永无停息的世界之上回旋。”
诡异的声音又如实质,化作幽蓝的光线,环绕着游走的人们。
“看呐,是可笑的图铎,他收到了挚友赠送的小礼物,来抓我们回去啦!”
一扇星光璀璨的大门在我们身边打开,阿蒙带着笑容从中走出,一边左右张望,一边兴奋地说:“怎么了,怎么了,听说出事情了,有有趣的事情吗?”
伯特利先生面无表情地说道:“过来干活。”
阿蒙微笑着走近,看着人群夸张地惊叹出声:“真了不起,你们怎么惹上这么多麻烦的?”
图铎轻啧了一声,呵呵笑了起来。
“这不正是东区和北区的愿望吗,他们希望敌对者尽可能地将精力浪费在这上面,对污染的抗性就变弱了,在妖灵节将近的时候,一旦与污染接触,就不可能摆脱它们带来的困扰。”
阿蒙笑容满面地来到我们身边,说道:“污染已经来到现实,被杀死就是他们的宿命。”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我略带好奇地开口问道。
图铎却微笑了起来,不言不语,只是轻轻松松地抽出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向下一压,游走的人们的姿态立刻扭曲僵硬了起来。一柄超乎想象的火焰长枪浮现在天空上方,倏忽间,它带着恐怖的狂啸降临在地面之上,仅仅是掀起的暴风,就已经让外围的荧光被撕裂成一片片碎片。
那些碎片纷纷在地上歌唱:“一,二,三,你们的命运已经注定,在你们的面前,死亡即将上演,无论他是谁,妖精都将永存!”
图铎不为所动,巨大的火焰长枪轰地撞击到地面上,无数游走的人碎成了粉尘,血液还没来得及流淌就被蒸发,化作点点萤火,它们燃烧着在空中大笑,又随之在黑夜里消散,图铎冷冷看着那些残肢断骸,平静地抬手,暴风霎时间平息,火焰长枪带来的空间扭曲在瞬间平复了下来。
我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重伤的人们的身影浮现在黑夜里,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行走,阿蒙笑呵呵地将手抬起,忽然之间,那些人们同时重复起一个动作——抬起右手,将一片单片眼镜戴在右眼上,下一刻,他们互相撕咬起来,像疯狗一样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疯狂与混乱弥漫在整个街道,鲜红的血液在红色月光之下汩汩流淌。
不出一会儿,那些人纷纷倒地,阿蒙笑容可掬地面对街道微微鞠躬,仿佛演员谢幕,图铎再次召唤出一柄火焰长枪,将残骸清理干净。
街道上恢复了寂静,只有地面上还残留着少许火焰烧灼的痕迹。
“你们……”我忍不住出声。
阿蒙微笑着转头看我,“怎么了,女士?”
你们怎么敢这样杀人。我没能把心里徘徊已久的问题问出来。
月光下,阿蒙的脸庞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祥,他笑眯眯地说道:“他们是妖精,并非人类。”
“可是……”
“何况,他们早已被污染,即使有活人又能怎样,也一样要被除去。”
图铎丝毫没有愧疚感地说道:“不止如此,污染的范围已经不是寄体所能限制的了。”
阿蒙抬头看向他,“也就是说,临近妖灵节,它们已经可以不寄宿在物品里,也能够活动了?”
“没错,这意味着,它们对命运的影响将增大。”
我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他们两人的脸上依旧是惯常的笑容,可在我看来冰冷无比。好在我的异常并没有被他们发现,他们只是专注于对命运的讨论。
“当一种影响从实体变作无形,它也就与缥缈的命运有了联系,而如此庞大数量的“妖精”在活动,也就意味着命运将有巨大的变动。”
“这也和我之前所说的,被污染的命运有异曲同工之处。看来那个时候,你就从东区人表现出的异常中发现了蛛丝马迹,确认了这一点吧。”
“对。”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和他们一起巡逻。
也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杀人。
可是我从没有想到这画面会活生生地来到我的面前,在这非凡的世界里,我无法判断什么是活人,什么是污染,可若换做是我,我会竭尽全力去寻找证据,让自己无愧于心,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即使死在这里的真的是活人,也不会有任何芥蒂。
我的脑海中杂念一一崩毁,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尽管他们救了我一次,可从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让我明白,我和他们是两类人。
“今天收获总体来说还是不小。”图铎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杀了那么多人的事,非常悠闲地开始沿着街道漫步,伯特利先生与他并肩行走,在他身边平静地说道:“你打算利用那件东西?”
我走在后面听他们说话。
“嗯,那可是阿蒙都无法创造的难得的机会。”
“可是那意味着变数可能增多,你的计划未必能实现。”
“不,那个人必定会竭尽全力,否则他将认为自己无法匹配自己的格调。”
“是吗?”伯特利先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再说话。
图铎笑呵呵地补充道:“而且我们还有另一重保险。”
伯特利先生不再说话,我走在他们身后,只觉得心头的一切变得沉甸甸的,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以至于这些令人不安的事也能做得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