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推崇才学之士,内宫里更看重女才,太后娘娘作为天后摄政时,经常于宫中设席,广宴天下女子中有贤才孝义者,诗、书、画、乐,甚至于剑舞、奇技亦可。
彼时天后政务繁忙,很多时候都是略坐一坐便离开,内廷当中又无皇后,真正主持宴饮的往往是诗书俱精的韩王妃、老闻太太、承恩公夫人、卓大家、靖海侯夫人和宁国公府的那位世子夫人等人。
在一场由天后召开的宫宴当中担当主持是莫大的荣耀,捎带着神都女眷们往这几位贵妇人家中去参宴聚会,也引为时尚。
另外两都乃至于天下各州郡的女性举子入京之后,也会想方设法成为她们的座上客,力求自己的名讳可以有幸出现在主政者的案头上。
那几位之后,逐渐开始主持这种宫宴的就成了为天后所宠爱的王莹王元珍,乃至于嘉贞娘子、小时女官这样以文才入仕的年轻女官了。
现下内宫之中有了皇后,这事儿也就当仁不让地成了朱皇后的责任。
等到新科进士们出炉,圣上赐宴琼林苑之后,皇后也会在内宫之中的凤凰阁上设宴款待女性进士,而除此之外需要举行的诗词场合乃至于宾客们的邀约,则就需要与嘉贞娘子这个从前经办过两回的熟手细究了。
德妃倒是知道这事儿,只是并不很放在心上,主要这跟她、跟整个夏侯家都扯不上什么关系。
很惭愧,他们家就没出过什么才女……
倒是听说贤妃的妹妹借着这股东风定了亲事,未来妹婿是刚出炉的新科进士。
德妃听过也就算了,只是叫底下人记着,等到了承恩公府那个小娘子出嫁的时候,送份礼过去表个心意也就是了。
夏侯夫人倒是有点唏嘘,私底下不无感慨地同德妃说起来:“听说郑国公府的那位郎君读书很用心呢,再过几年,兴许也会金榜题名。”
她双手合十,许愿起来:“你如今诸事顺遂,生了皇子,你弟弟是个男孩子,年纪又还不大,婚事可以慢慢相看,等你妹妹再嫁出去,我肩上的差事就算是完成了!”
德妃听得撇嘴:“也不知道谁给你安排的差事,有俸禄没有?”
阮仁燧在旁听着,险些笑出声来。
“……”夏侯夫人被女儿嘴得恼怒起来:“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为人父母,长忧九十九!”
德妃不以为然:“急了!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俸禄拿。”
夏侯夫人气急败坏。
德妃是家中长姐,下边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她入宫的第一年,夏侯小妹便跟郑国公府的陈小郎君定了亲,那时候婚姻双方都还不到十岁,是纯粹的政治投资婚姻。
陈小郎君的母亲是郑国公府陈家的长女,郑国公夫妇怜爱这个女儿,没有让她出嫁,而是给她娶了夫婿,后来有了陈小郎君这个独子。
正经的公府嫡孙,匹配夏侯家的女儿,绰绰有余了。
对郑国公府来说,这也算是一场赌局。
现在回头再看,他们赌对了。
夏侯昭仪颇得圣宠,很快便有了身孕,而后成了正一品的德妃,还诞育了今上的长子。
夏侯小妹成了皇子的姨母,匹配公府嫡孙,两厢颠倒,也是绰绰有余了。
婚事已经定下,两家也就成了姻亲,逢年过节走动得不少,这回德妃产子,郑国公府也送了很厚重的贺礼来。
夏侯夫人当然是盼着陈家那位小郎君有出息的,那也是小女儿未来的体面。
德妃虽然对于母亲的“差事论”不以为然,但心里边也是盼着妹妹来日顺遂的。
作为宠妃,她还跟夏侯夫人打了个包票:“只要他能进殿试,我一定求陛下点他做探花!”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状元也行!”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夏侯夫人重又感动起来:“你有这份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阮仁燧躺在旁边听着,颇有种预知一切的无奈感。
想了想,他小姨母现在还年轻,婚事也在几年之后,到时候看有没有什么法子给搅黄了吧……
根据前世的经验来看,这婚事实在称不上善始善终,夏侯家膈应,郑国公府估计也挺糟心的。
因为就在朱皇后薨逝之后,郑国公府的女儿入宫做了贵妃,还给他生了一个弟弟……
郑国公府自己有了皇子外孙,他小姨母也就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加之夫妻性情不合,感情也破灭得差不多了。
阮仁燧还记得那时候他好像也十六七岁了,刚结束御书房的课业,就被他阿娘叫过去,气势汹汹地支使着他出宫去郑国公府给他小姨母撑腰。
德妃虽然同这个小妹妹相处的年限不是很久,但还是很疼爱她的:“我还睁着眼呢,姓陈的就敢欺负我妹妹,等我死了,那还了得?”
阮仁燧跟小姨母也挺亲近的,听说她被郑国公府的人欺负了,当即就出宫杀过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他小姨母鬓乱钗横的,显然是吃了亏,二话不说先把他小姨夫打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