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也睡不着,他干脆披上外套就出了门。他吃着便利店的饭团,沿着河堤一路散步,不知不觉地到达了那所私立小学。
其实他很少一个人来这边,大部分情况下都有沢村的陪同。
现在还没到开学的时候,学校的正门紧闭着。他绕到侧面的棒球场,那里有道窄小的铁门总是敞开的。
已经有孩子在做基础的体能训练了,老爷子精神矍铄地在一旁看着,别在身后的双手紧握着一本簿子,上面记录着每个人的训练情况。
“那小子怎么没来?”他头也不回地问,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好像所有人都认为他该知道沢村的去向,他只得把沢村的情况再解释一遍。
老爷子没应话,只是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御幸也不觉得尴尬,他像个观光客气定神闲地看着。
“时间到了,休息一下。”老爷子吹响了胸前的哨子,孩子们都停了下来。大概是体育界老生常谈的伤病使得他很注重这方面,对运动时间把控得十分严格。
“今天哥哥怎么没来?”几个孩子探头探脑地寻找沢村的身影。
御幸很耐心地回答:“他回老家了。”
休息的时间里,他看见小良趴在椅子上写着什么。
他问:“在写作业吗?”
小良摇了摇头:“不是哦。这是重要的信件。”
其他孩子七嘴八舌地解释道:“是写给一年后的自己。”“是写愿望啦!”“可是哥哥跟我说,是写给重要的人啊?”
御幸叫停了这场辩论:“等等,这是……他的主意?”
“是啊,因为我明年就要毕业了,哥哥说得提前做个道别才行。”
对于这些过于年轻的雏鸟来说,小学毕业也是隆重得不得了的一件事情。这场旭日初升仪式的主持,也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我把想说的话都写上去啦,到时候埋在花坛里,花神会倾听我的愿望,等下一次花开的时候愿望就会实现。”
听起来就是骗小孩的话,可是对上孩子们一本正经的表情,御幸却违心地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老爷子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那小子净搞些没用的事情。”
御幸笑道:“您还是很喜欢他的吧。”
“谈不上。看他算是个不错的苗子罢了。”
御幸知道这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我看过你们的比赛。”
“您是指……”御幸以为他说的是职业棒球联赛。
他的回答却出人意料:“甲子园。”
御幸诧异地看向他。
“在赛场上大吼大叫的,想让人忘记都难。”他坐到椅子上,掸了掸衣角。表情却很温和。
御幸从来没忘记过那个夏天,还有那个背负王牌号的少年,比热烈的太阳还要气势如虹的嗓门,仿佛要从眼睛里晃出来的琥珀色的光,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的有力的心跳。从初次相遇时两个不受规则束缚的人意气相投地组成投捕搭档,到走上全国瞩目的大舞台,他战斗的身姿烙印在御幸眼底。
那个盛夏的角落里好像潜伏着无数交响乐队,蝉鸣、击打声、欢呼声组成了盛大的送别。夏天没有结束,只是属于他们的夏天结束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