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被发现了,没得又多饿两晚。”绿绮吐了吐舌头,愁道,“唉,奴婢总给你们添乱。”
“没有的事。”戚寒野摸摸她的头,“那个炊饼是我此生吃过最美味的东西,往后不论是何山珍海味,都不能与其媲美。”
绿绮一愣,鼻子泛酸:“公子……绛萼只是一时糊涂……”
戚寒野缓缓摇头:“她是聪明人,从不糊涂。”
绿绮无言,握紧了手中剑鞘,转身道:“待此间事了,我定要找她问清楚。”
绿绮走后,戚寒野将伞与炊饼留在原地,动身入衢州。
三日后,他与金羽卫于城南竹林遭遇,这次是由堂主狼朔亲率精兵,见面倒也还算客气,东拉西扯寒暄许久,迟迟不见动手,直啰嗦得戚寒野耐心告罄,抱剑打断他:“要么动手,要么走,废话少说。”
“侯爷何必难为我们?”狼朔皮笑肉不笑,“圣上即便在气头上也不舍得伤您一根毫毛,您就大发慈悲乖乖跟我们走这一趟,等到了圣上跟前,您认个错,说几句软乎话儿,什么事儿就都太平了,何至于弄得眼下这般鸡飞狗跳大动干戈的?”
戚寒野像是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只是默默拔剑出鞘。
狼朔也不得不收起玩笑神色:“早听闻侯爷身手不凡,狼某原也想正经与您切磋一番,只是共事一主,平日又各忙各事,良机难寻,今日侯爷既有此意,那狼某也不好拂了侯爷的意,只是点到即止,切莫伤了彼此和气……!”
话未尽,戚寒野就纵身来攻,招招狠戾,不留余地,直逼得狼朔步步后退。
狼朔边招架边暗自心惊,登时明白因何派出去的心腹一个个都束手无策无功而返,以威远侯的身手,杀他们一群简直易如反掌,能全须全尾地与他周旋到今日,虽伤不死,全靠侯爷大发善心。
手中的剑震得虎口发麻,百招之后败相已露,狼朔想起圣上叮嘱,咬咬牙,嘬起腮帮子吹了个口哨。
霎时间,四下埋伏的金羽卫一拥而上。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以多欺少什么道义脸面了。
“十人不行,就二十人,二十人不行就五十人,你们就是一人扯他身上一根布条子也能将人囫囵拖走,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双拳难敌四手么?”
这是皇帝原话。
狼朔很懂事地照做了。
但问题是,弟兄们连这杀神的身都近不了,怎么扯布条子?
好在多次失败累积了不少经验,圣上的金玉良言又浮现在耳畔——
“麻绳有吗?五花大绑会吗?会动的戚寒野你抓不着,动不了的戚寒野你还没辙吗?”
于是又是一声口哨,混战中的金羽卫齐刷刷从腰间扯下盘起的铁链。
戚寒野的动作有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而后只见漫天铁索穿插飞舞,稍不留神腰间即是一紧,两名金羽卫不知如何趁乱走位,一前一后,一人牵着铁链一头猛力一拉,就将人勒在了中间。
戚寒野当即立剑,飞身旋转,将那两人拉近后,一脚一个踹飞出去,可未等解开缠绕在身上的沉重铁链,腰间就又多了几条。
这帮人为了对付他,竟是受过专门的训练。
此时颈间亦是一凉,狼朔的剑已横在他喉上。
“侯爷,多有得罪。”
戚寒野道:“我这会儿不能回。”
狼朔心想这都是些什么破差事,神色复杂道:“圣命难违,侯爷就是不想回,也不得不回。”
戚寒野摇头:“我若不想回,任谁也勉强不了。”
狼朔默了默,扭头唤部下将人架走,眼角余光却一直锁定在那人脸上,不知察觉到什么,他陡然瞪大了双眼,撤剑回身,惊诧吼道:“你做什么!”
戚寒野白净的颈间多了条薄薄的红线,血珠点点沁出,触目惊心。
他那身雪青色衣裳早就在淤泥中滚得破烂肮脏,青白的脸上,不知谁的鲜血混合着泥点,随意洒落在眉梢面颊,斑驳而又绮艳。
可他的眼却是孤寒的,黑沉沉的,里头藏着坚毅的东西。
狼朔看的分明,那并非穷途末路时的孤注一掷,而是某种燃烧着的信念。
“过来。”戚寒野朝他低声道,“你得离我近点,我才能告诉你我想做什么。”
狼朔将信将疑地凑近,侧耳聆听。
戚寒野启唇,与他说了几句话,而后猛地挺身扑过去。
狼朔手中的剑冰冷雪亮,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而当这把剑没入胸腹时,带来的亦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疼痛体验。
“呵……”倒地前,戚寒野透出胸腔中最后一口凉气,涣散的目光瞥向远处涌来的赤潮,勉力将手中之物塞给狼朔,“记得……一定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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衢州城南的朋悦客栈因地处偏僻,打开张以来生意一直半温不火,其店内一应布置设施虽不如何精致奢华,也不是时新的样子,但胜在清净整洁,价格实惠,靠着口碑多做些回头客的生意。
今儿倒是来了些生面孔,不光斥重金包下了整个客栈,出手阔绰,且神神秘秘,不假辞色,瞧一行人的模样举止,竟都是些惹不起的官爷,操的还是京都口音。掌柜的见多识广,心知这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时时对伺候的伙计们耳提面命,务必做到仔细周到。
只是饶是掌柜的见多识广,当见到十几个浑身浴血的年轻人持剑冲进门来时,还是吓得肝胆俱裂,面无人色。
好在来人似乎并不为了打劫,老老实实在门后站成一排,楼上管事的听闻动静,下来将为首的爷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