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焦急地看着她,发现她像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满头满身都是冷汗,脸色异常地惨白,嘴唇泛着青灰。
心头一颤,齐沐谦加重手上力道,寒声道:“向萸,冷静。”
他的声音像一道闪光劈过,劈开红色的海水,脑海中出现瞬间清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他,弯腰抓起地上的大石头,不管不顾地冲上前,迅雷不及掩耳间,大石砸中男人额头,瞬间鲜血迸出,喷上了她的脸。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原本把女童挟在腋下准备离开的男人吓一大跳,他直觉抽出腰间的匕首,大喝一声。“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动手。”
齐沐谦抬手发出一个响指,数道黑影窜出,没几下功夫,四、五个男人全都昏死过去。
“送善堂。”他说得简单,但都听懂意思了,小顺子上前扶起母子三人,准备送往善堂。
“主子,这些人?”
“送到衙门。”
“没用的。”向萸挡在黑衣人面前,阻止他们动作。“送衙门没用,他们的主子是高官,这些人只会在监狱里面待一晚,然后就被放出来继续为恶。”
齐沐谦走到她面前,抽了帕子抹去她脸上的血迹。他当然知道没用,他们背后的主子叫做杨权,是杨丞相的嫡长孙,喜欢女童,被他虐死的女童不计其数,只是眼下他还不能和杨家对峙上。
“弄了一脸血,不难受吗?”
她挥开帕子,指着脸上有胎记的男人。“当年就是他闯上门,丢下一袋银子要把我买走,我娘竭力阻止,结果被他们推去撞石井,从那之后缠绵病榻,再也没下过床。
“我就是这样失去娘亲的呀,原本我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原本我们都在期待娘亲肚子里的小弟弟出生,原本我们家可以……我信誓旦旦告诉爹娘,要亲自教弟弟念书,把他教成神童,让所有人都羡慕,可是他们一出现,所有的幸福通通消失。”
眼泪不停滑落,苛政猛于虎,贪官甚于恶鬼,百姓只能任人宰割。
齐沐谦冷冽了五官,看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你确定是他?”
“我确定,他手臂上的肉就是我咬下来的。”她不顾现场还有其他人,扯下衣襟、锁骨下方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这个,我自己拿菜刀砍的,血喷了他一脸,我告诉他,我宁可死也不会跟他走。”向萸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
陈年旧事她不敢回想,一想起就心如刀割,她总告诉自己往前看,不能被伤疤打倒,她以为所有苦难哀伤都会渐渐过去,没想到生在一个紊乱的朝代里,没有人有幸福的权利。
爹一死,她顿时失去活下去的动力,她认真相信,也许全家人在另一个时空团聚,会是更好的选择,因此她豁出去了,小虾米对抗大鲸鱼,没有什么好恐惧。
又是姓杨的……好,非常之好!
抚上她的脸,胸口隐隐作痛,动不了杨权,他还动不了几个打手吗?齐沐谦看了一眼暗卫,寒声道:“杀了,喂狗。”
“是。”暗卫领命,三两下就把人带走。
一时间小巷子里安静得让人心慌,他将激动的向萸锁进怀里,试图用身体温暖她冰冷的身躯。“别怕了,以后世间再没有这些人。”
“他们只是走狗,死了两只狗,他会再买更多的狗。你是皇帝,可不可以下令斩杀贪官?可不可以让你的子民不要日夜生活在恐惧里。”
现在的他……齐沐谦垂眉。“对不起。”
“只能说对不起吗,不能做点什么事情吗?你是皇帝,百姓供养了你,你就该为他们谋福利,而不是光享受他们上缴的税金。”她气急败坏语无伦次。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能做。”
“为什么?”
他缓缓吐气,眉心被阴霾遮掩,沉重的表情沉重了她的心。“因为这个朝廷姓杨,不姓齐。”
一句话,短短几个字,让她不由沉默……
“瘦了,皇帝待你不好吗?”
太后口气温和、笑容慈祥,态度像邻家奶奶似的,但向萸的鸡皮疙瘩却争先恐后往外冒。
假设她假设的每件事都正确……她真想剥掉太后的面具,看看面具底下那张脸长成什么样?怎能嘴上说着关怀的话,手里却拿着杀人的刀。
“回娘娘,皇上待奴婢宽厚。”向萸低眉顺眼,却还是泄漏出几分怒气。
对齐沐谦心存怨慰吗?太后笑得越发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