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那孩子来得很早——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胡安·莱卡里多。
其他人都叫他莱卡。
他完全没了昨晚的那种精力无限以及因为做了坏事没被抓包的得意,好像他的孩子气也跟多里奥城夜晚的记忆一起沉睡了一样。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总督府大门,和看门的老家伙打了个明知收不到回应的招呼,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上二楼,在楼道撞见刚好要下楼的荷兰老小姐。
那位女士嫌恶地拿手帕捂住脸,侧着身子快速走了下去。
多里奥城的孩子的确都又脏又臭,还总是很讨人厌。
莱卡昨夜不知道去哪里挨了打,现在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
莱卡走上二楼,在楼梯口,就看到昨夜坐在漂亮小姐身边的先生,微笑着靠在廊边,看着他。
是一个,很宽容的微笑。
沈案抬手看了看手表,挑眉:
“不错嘛,小子,我以为你至少要磨蹭到中午才肯来。”
莱卡因为他的微笑而少了几分尴尬和困窘,他梗着脖子走过去,摊开手,那条银光闪闪,缺少扣饰的手链,就躺在他脏兮兮的汗湿的手心里:
“还你!”
沈案没有去接,而是对他示意了一下屋里客厅。
“我不是失主,请你还是还给失主本人吧。”
莱卡陷入了挣扎。
女人肯定比男人难缠,尤其是漂亮女人,这是巴里克说的,他对巴里克所有的话都深信不疑。
巴里克就是那家酒馆的老板。
也可以算是莱卡的老板。
莱卡总是在夜里,酒醉的人群中间,偷鸡摸狗。
老板帮他打掩护,帮他销赃,然后得到的钱两人平分。
虽然他知道巴里克没有跟他平分,不过那又怎么了,无所谓,只要他饿不死,冻不死就行了。
而且巴里克还教给他很多人生道理,简直比外面学校里的那些东西还管用——虽然“学校”对莱卡来说,也仅仅是一个名词而已。
比如,漂亮女人很难缠。
莱卡犹豫了几秒,重新攥紧了手,思考着现在跑掉的可能性。
他正贼眉鼠眼地四处乱看,就不小心撞上沈案带着笑意的眼神,然后沈案说:
“跑吧,反正你肯定跑不过我。要试试吗?”
虽然莱卡完全不相信,养尊处优白白净净的有钱人会跑得过他,毕竟自已已经在多里奥城曲折迷宫一样的街道里流窜了十几年,何况这男的还是个眼镜儿。
但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昨晚跑了,现在不也还是乖乖站在这儿了?
哼,大使馆……
莱卡泄气地低着头,往里面走,一时间又想起巴里克的另一句话——
最好只拿白人的东西,不要拿亚洲人的东西,因为亚洲人都很抠,丢一点小东西就会吵着要找大使馆。
可恶,就知道巴里克是脑子最好使的人。
应该对他所有的话都言听计从。
他一边想,一边嘴里用土话喃喃:
“小气的亚洲佬。”
沈案的声音又懒懒地在他身后响起:
“虽然我懂的西语不多,但这句我听懂了。”
莱卡感觉背后一冷,忍不住把瘦削的脊背都挺直了两分。
好吧,男人和女人有时候一样难缠。
他走进客厅,漂亮的小姐恭候已久。
他又一次生硬地伸出那只脏兮兮的手:
“给你!!”
关夜一只手撑着下巴,
“小朋友,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吗?”
沈案好整以暇地靠在门边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