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是这样。人不能这么说。”
“那该怎么说?”
“……”
罗慧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接快了。喜欢的东西能变,人会变吗?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脸颊发烫,她莫名想起那个所谓的秘密。她要问吗?他会回答吗?要是一直以来是她会错意会不会很尴尬?
罗慧心里百转千回,直到他沉默地带着她上了江堤。岚江和岚山江一样穿城而过,但前者宽而平静,后者窄而汹涌。她时而看看江面,时而低头寻路,却听雷明叫了自己一声。
她抬眼,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离她远了些。她追过去,他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多半的光线。
“罗慧。”
“嗯。”
雷明清清嗓子:“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
“你刚吃饱了吗?”
“……”
罗慧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她吃饱了吗?哼,她当然饱了,她饱得不得了。
一时间,罗慧分不清是羞涩还是错愕还是失望,微微撅起嘴又放下。真是的,不想问就不要问嘛,他不问那就她来问。
她清清嗓子:“雷明,我也想问你一个问……”
雷明却笑:“不用问。”
“不用问你怎么知……”
“知道,喜欢。”雷明笑,笑得她声音停住,融化在他因灿烂而显得清晰的眉眼里。
“雷明……”
雷明对上她的错愕和惊喜,轻轻叹了口气。
他上前拥她入怀,怀抱要比梦里那次紧得多:“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夜深了,罗慧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她看着暖黄的灯光透过蚊帐,被细分成无数点斑驳的光影,脑海中频繁出现雷明在江边搂她的瞬间。
他的拥抱那么突然,说出的话那么清晰,和她想对他说的简直一模一样——她也好喜欢他呀,喜欢他皱眉的样子,笑起来的样子,喜欢他安静地看她以及认真和她聊天的样子。每当和他靠近,那些畏惧与羞涩,那些秘而不宣的期待和担忧都有了默契的归依。
那——是他先喜欢她还是她先喜欢他呢?是他更喜欢她还是她更喜欢他呢?她翻了个身,忽然后悔在他牵她的手时下意识地缩了回来。那时江边有人,她似乎能感受到旁边看过来的目光。虽然他们如何跟旁人并无关系,但他们毕竟是学生,没有哪个学校的男女学生会牵着手走在大街上。可是转念一想,他们没有牵手,却拥抱了,拥抱比牵手更严重更大胆——她敢和他拥抱却不敢和他牵手,是不是太虚伪了呢?
想到这里,罗慧哀叹一声,用力地摸摸自己的脸蛋。务必要冷静,她在心里跟自己说,雷明很好,他没有生气,没有非要牵你,而是带你继续逛了很多地方,你也很好,你跟着他并没有说错话,你只是紧张,激动,难以置信,请不要变成自寻烦恼的傻瓜。
于是,金凤一进来就见她翻来覆去,而后孩子气地趴在棕黄色的竹篾席上。这么大的姑娘了,睡觉的姿势还这么不安分。
“这样睡容易压着胸。”金凤出声提醒。
罗慧被吓了下,而后扯过被单:“妈。”
“连敲门声都没听见?”
罗慧坐起身,试图掩盖自己胡思乱想太过专心的事实,金凤则随手关了门,记起罗慧刚发育时,因为摸到胸前的硬块,愁眉苦脸了好几天。
书上的知识重道理却不重感觉,少女的青春发育比文字和图画要具体和细腻得多。金凤在床边坐下,看着罗慧秀丽的眉眼,细白的脖颈,以及棉布短袖下若隐若现的弧度:“给你新做了几件小背心,睡觉时记得脱掉,不能一天到晚都勒着。”
“……我知道。”罗慧被打量得不好意思,“妈,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
“没事,我看你房间的灯还亮着,以为你忘关了。”
罗慧想说她不会忘,否则要浪费一晚上的电。金凤却继续道:“你今天和雷明在外面待到很晚。”
“……”
“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她犹豫了会儿,“你没跟我们说清楚,罗阳也不在,你爸从田里回来又得回去拔猪草,比平时累就开始骂人。”
罗慧已经见识了父亲的差脸色,但她并不想因此检讨自己:“妈,我今天很开心,难得很开心,你们权当给我放个假行吗?”
“当然行,但你也知道,你爸和你江华叔都不喜欢你和雷明走得太近,而且天都快黑了,你们单独在一起,还从那么远的市里回来。”
罗慧听懂了母亲的意思。村里多是狭窄的土路,雷明的车开不进,只能停在清峰家那边的路口。停停走走,上上下下,看见他们共同进出的人不在少数。
罗慧不由好奇:“妈,你是担心我被人说闲话,还是担心你和我爸被说闲话?”
“这不一样吗?”
“不一样。”罗慧说,“我自认没做错,所以不怕被人说,如果你和我爸怕,我可以改,但你先得告诉我为什么要改。”
金凤不知她是真不懂假不懂:“村里人都知道你和清峰的事,那是你爸和你江华叔早就约好的……你和雷明比和清峰亲,等于打你江华叔的脸。”
罗慧觉得这两者并不存在等于关系,何况她预感清峰和她一样,也认为所谓的亲上加亲是无稽之谈。金凤看出她的抵触:“你老实跟妈说,你和雷明是不是很要好?”
“是。”
“你拿他当伙伴还是哥哥?”
“都不是。”
“慧慧……”金凤皱眉,想说的话却被敲门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