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宁帝脚步一顿,随后再不犹豫,翻身上马,在众亲卫的护送下,越过京城百姓,从京城北门飞驰而出。
短短几个月,客船的银子,比以往一年到头赚得都要丰厚。
众人也渐渐看透了,可别说,跟着江姑娘出力气,定然是不亏的。
本来想着她身为姑娘家,定然诸事不通,谁曾想别看江姑娘柔弱美艳,却懂谋划,知人心,还大方慷慨。
比秦顺这个只知道扒皮的东家强。
众船员渐渐知晓了江晚月秉性,愈发心思安定。
但好景并未持续多久,北方的战事风声先是渐渐传到了潭州,潭州和永州相距甚近,不过一日,连永州城下头的村子都知晓北戎夺了太原,挥师南下之事了,因了河道不通没法子再做生意,又恰逢祭祖,秦家船队都回了碧胧峡。
百姓众说纷纭,有些人甚是乐观,觉得无论如何,北戎都不可能攻下京城,至于两河的城池,北戎也守不住,毕竟北戎兵马少,若继续攻就不能守,赢下的城池早晚还是要还给朝廷,说得头头是道,听着倒比朝廷大员还要明了局势。
但更多百姓人心惶惶:“听说了吗,潭州码头已经封了船道,不再通客船,听说官道也都封了,就是拿着路引,官兵都不让北边的人南下呢。”
“这是为何啊?”
“人都跑了,谁来守城啊,家属在城里,守城的兵士才卖力啊,还有燕州城破的时候,百姓都拿走银两逃难去了,北戎接手的几乎是一座空城,北戎就气急败坏,焚城后继续南下,朝廷自然不愿让这些人南逃。”
“这也太丧尽天良了啊!”众人不敢相信:“打仗了还不让人跑,这不是明摆着当靶子任由北戎人残害吗,朝廷没本事守城,还让老百姓送命……”
“慎言慎言。”有人立刻道:“你这话就错了,国难当头,大家都一股脑跑了,朝廷让谁守城啊……”
碧胧峡的邻居姜婶忽然想起江晚月的婚事,编着竹筐扭头问道:“对了晚月,你那门亲事不是京城的吗,他们逃难了吗?”
登时,大家都想起江家还有一人在北边呢,一时间纷纷挂念起来:“是啊晚月,你前夫家可还有消息?”
“要不要派人接一接啊,这年头不太平,好歹也是夫妇家人一场。”
“若是没地方去,不若让他来我们这儿避难?咱们山沟子乡下平时比不上京城,这北戎一来,却比京城妥当啊!”
“对对,碧胧峡三处环山,只有一道河通永州,北戎定然打不到此处啊。”
大家都是真情实意的担忧邀请,毕竟大家都知晓江晚月和前夫家是和离,在碧胧峡,和离的人家也不少,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因和离未曾撕破脸,相处得都还算和睦融洽,若是有难,也会互相帮衬。
如今北戎眼看兵临京城,大难临头,碧胧峡人大多心眼儿朴实,想着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江晚月微怔。
京城一别,再无谢家音信。
她还记得谢璧为抑制北戎,接连上奏献计,似乎还未备战调动了粮草,可惜他各种筹谋,没曾想北戎还是气势汹汹,直逼京城。
一心报国,无力回天。
他定然很挫败。
江晚月垂眸,纤细白皙的手指上下翻转编着竹筐:“不必挂心他,他定然……有法子的。”
北戎应该不至于攻下京城,退一万步,即便真的攻下了……
江晚月缓缓闭眸,倘若真的攻下京城,她不敢想以谢璧的心性,究竟会如何。
大臣是在次日上朝时才晓得靖宁帝已经连夜离京的消息。
一时间,群臣大骇。
如今战事未明,皇帝竟弃城而逃,这岂不是亡国之像吗?!
皇帝离京,军心涣散,这京城守不守得住,真的要另当别论了。
群臣有的愤而怒骂,有的目光呆滞,有的捶胸大哭。
一道清朗不失沉稳的声音划破众臣的喧嚣:“大战当前,大家切勿自乱阵脚,本宫尚在,定和诸位同进退。”
众臣一怔。
眼前的少年身量未足,举手之间尚存几分青涩,但眉眼尽是坚毅决然。
是他们的太子殿下。
他们总想着太子尚小不堪大任,没曾想,太子也已经长大了。
众臣齐齐拜下,口称陛下。
太子极力推辞,言陛下尚在,不敢逾越。
众臣一想也是,如今陛下尚在,太子登基,那岂不是把太子架在火上烤。
总之太子没走,还表了态,让他们心头渐渐安定了几分。
没曾想翌日,太子拒绝称帝的理由便消失了——靖宁帝回来了,不过回来的是一具尸体。
刚出京城不久,微服的靖宁帝便嫌骑马太累,想要在京城周边歇息,众亲卫只好陪同,日头高照,疲惫的众人开始趴睡小憩,没曾想忽然杀出一波骑兵,他们甚至不晓得来人究竟是北戎军队的一部分,还是地方乱军,总之这些骑兵眼馋亲卫的马匹盘缠装备,乱剑之下,靖宁帝还未彻底从梦中清醒,就丢了性命。
而此刻北戎人还未到京城周边,众亲卫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蔡冲做主,又带着靖宁帝重返宫城。
大臣:“……”
这次出宫,一无所获,靖宁帝还稀里糊涂丢了性命,可能唯一的好处,便是给太子腾位置吧。
毕竟太子看起来,倒是比靖宁帝聪敏靠谱不少。
靖宁帝葬于帝陵,太子灵前帝位,改国号为嘉和。
此时,北戎人已来势汹汹,新帝先将谢璧等主战之人提拔为相,各级衙门也大多任命主战官吏。